”
“帝王路辛苦高寒,臣愿殿下亦有一條回歸本質的路。”
說了這幾句話,顧修忍不住又咳嗽幾聲,這才遞上自己的正式辭呈:“陛下,如今您已經登基,不再需要臣,臣需要去調養身子。”
九皇子掃過顧修蒼白的面色,終是點頭,一手拍上他的肩:“你這身子,一定要將養好,待養好了再回來,朕的身邊永遠有你的位置。”
顧修又道:“那大赦天下的旨意……”
“就知道你是為這個,”九皇子笑:“內閣今日便會發下去,沈祁的爵位不會撤。”
慶貞元年,新帝登基,大赦天下,白妧一案終于大白于天下。
沈星語摸著那蓋著朝廷公章的白妧案,指尖被灼的火燙。
一等鹿鼎公的繁華熱鬧如清晨的薄霧散去,顧修只給綠翹留了幾句口信,哪日沈星語問起他,只說是去尋解藥即可。
一輛清油馬車,壯載了不多的行禮,顧修支著病體,靜靜看了朝暉苑許久,終是將一切留在身后,踩上車凳,上了馬車。
城樓之上,一道倩影看著馬車由近極遠.
睿貝子問道:“不去送送他嗎?”
“不了,”沈星語眼睛微瞇,盯著那馬車:“他這人,一生執著于權勢,性子傲嬌,不會喜歡讓我看見他狼狽的一面。”
第98章
去了榮側妃這個優勢最高人選, 內閣各方勢力都有想要推上的人選,爭執不讓下。
顧修如今突然一離朝,瑜側妃沒有任何背景, 反倒成了內閣六位閣老勉強都同意的唯一人選,畢竟, 雖然不是自己主張的人選,但也沒有增加對方的勢力。
丹桂順利成了皇后。
“妾怎麼能做皇后呢?”丹桂看著那圣旨,整個人是懵的,還有些惶惶不安:“妾也沒資格呀?”
她將圣旨合上,還回去。
“這不合適。”
哪有奴婢出生的皇后,誰會服氣她。
帝王勾唇, 他還是頭一次見到,接到封后的圣旨,居然會認為自己不配的, “你不想做皇后?”
丹桂想了一會, 從幾上起來, 指了天上的月,很認真的道:“那月亮很漂亮吧?妾很喜歡, 但我就是在地上的,月亮旁邊應該配星星。”
“妾做不好這皇后的, 陛下應該選一個身份背景都合適的。”
年輕的帝王環住丹桂的腰肢,將臉埋在她肚子上,流出被欺騙算計的痛苦。
“以前,如玥很合適, 后來……明馨合適, 可是,都是欺騙。”這世上, 究竟有什麼還是真的呢?
“你說究竟什麼才是合適?”
腰肢被摟的幾乎腰喘不過氣,丹桂感覺到他深深的痛苦,垂下眼皮,摸著他頭頂柔軟的發,“妾永遠不會騙您,此生此世,永遠衷心于您。”
頭頂的手很軟,軟綿綿的聲音,帶著憐惜。
帝王又緊緊深深的抱住她:“朕知道。”
丹桂誠懇道:“那妾就學著做個皇后試試,恐怕會出很多紕漏,陛下您要跟著辛苦嘍。”
他不怕辛苦,就怕人心涼薄。
帝王仰頭,映入眼簾的女子眼睛一片純澈,他忽然生出一種補償自己一般的心里,道:“朕會幫你管著。”
“你不需要賢惠完美什麼的,同現在一樣,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,喜歡做的事便可。”
“做皇后還能這樣?”丹桂詫異。
“又有何不可,”帝王笑道:“朕說行就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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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綿延,淡墨色的天空如同一副水墨畫,水霧迷漫。
顧修坐在亭子里,雨勢很大,從四面滾下來,在地上砸出水泡,密集的流淌在青磚上。
腿上蓋了一張毯子,石桌上紅泥爐滾著白煙,他看著這雨泡,目光中有一種類似于呆呆的傻氣。
他長這麼大,從沒有這樣無所事事的時光,是清晨還是傍晚,是吃藥還是睡覺,都是一件機械的事,時光是流逝的,也是停住的。
年少時有學不完的東西,十五歲,別的世家公子或是讀書或是逛花樓的年級,他已經在朝堂爭名奪利,十六歲便能查上百人的結黨營私案,殺的血流成河。
后宅的婦人每日里過的便是這樣的日子嗎?可真夠無聊的。
她以前在家中的時候都做些什麼?
顧修很想找點什麼事來做。
“公子,白大夫說了,如今您的身子最好靜養,不能看書。”
“不若玩投壺?”
“可。”
“去垂花廳玩吧,吹了這許久的風,別再凍著了。”雙瑞想順勢扶著顧修進去。
“放在那吧。”嘈雜的雨聲能填充一點枯寂,雖聊勝于無,顧修目光指亭子外,他不太想進去。
雙瑞很快拿了一只雙珥黑陶壺過來,刻意放的離顧修很近,不過放了一丈遠。
顧修捏著箭尾,盯著那瓶口,雙眼微瞇,試了幾次力度,飛擲出去,箭被雨一打,箭尖撞在瓶口上,落了地,淌進水里。
顧修只怔怔看著那落在地上得箭,沒太多情緒。
倒是雙瑞別過臉,眼中滾著悲憫。
他想安慰幾句,發現怎麼張口都是一種無意義的憐憫。
這大概比殺了顧修還難受。
正主仆二人沉默中,院門上傳來叩門聲。
雙瑞撐了傘淌著水去開院門,顧修以為是下屬有什麼消息傳過來,沒太在意,又拿起一根箭,對著那雙耳壺再試,聽見院門上一道女聲。
“這位小哥,天降大雨,不巧我們馬車壞了,能不能讓我家主子避一會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