雙瑞看著這違和的一幕,掏出懷里的油紙包,“爺您要不要嘗一顆?”
“不必。”
雙瑞解開油紙包,往嘴里扔一顆,嘴巴咂出滿足的響聲。
顧修一個眼刀甩過去,雙瑞立刻識趣的去遠處吃。
風車枝丫轉了一天,翌日,沈星語又差人送來一只籃子。
很遺憾,這回來送東西的只是個車夫,倩雪并未過來,雙瑞看著那馬車很是傷感了一會。
同樣的籃子和素帕,顧修再掀開,這回是一只九連環。
“你主子有沒有什麼話?”顧修提著九連環問。
“沒有,”車夫回道:“主子只是吩咐奴送過來。”
鐵質的九連銀環撞出清脆聲響,顧修唇角抽了抽,這都什麼幼稚的東西。
拆拆解解一天,顧修還是摩挲了一千多步,將九連環拆解出來。
第三日,沈星語又差人送來一只魯班鎖,雙瑞扶門悲愴,果脯都快吃完了,車夫將倩雪托他帶的果脯拿出來,“倩雪姑娘讓奴帶給您的,叫您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雙瑞一掃眼中郁悶,瞇眼含笑。
抱著油紙包跟抱著寶貝似的,“爺,奴要去鎮子上給倩血姑娘買點好東西回過去,您要不要一道?”
顧修捏著魯班鎖,“滾。”
“唉!”
雙瑞興高采烈去鎮子上買了一只通體碧綠的簪子,翌日,顧修轉著魯班鎖,不時朝院門看過去,雙瑞揣著簪子在院門前徘徊張望。
日落星出,雙瑞像霜打的茄子,“爺,是不是您沒回應,娘子生你的氣了?”
顧修珉珉唇瓣沒說話,轉身進了臥室。
明明已經習慣了每日藥浴的刺痛,這一夜,卻似乎格外冗長難熬。
他忍著要命的刺痛,無力的靠著浴桶,終于結束,迷糊中,看到大夫眼中的憐憫不忍。
透過軒窗的風吹的風車枝丫轉。
顧修這個人,生來沒有家庭歸屬感,他一直如一頭獨身行走在叢林里同百獸相爭的獅子,他從不懼哪一天折戟在朝堂的征伐漩渦里。
沈星語的溫柔給過他短暫的歸屬感,但又很快消失。
他這個人向來冷靜自持,總是能根據結局做出干脆利落的選擇。
曾經,他為了讓沈星語回頭,能做盡一切。
沒有了健康的身子,他亦能立刻自負生死,不再糾纏。
這一刻他忽然對自己泛起了憐憫之心,不甘心這世上連一個真心愛慕他的人都沒有,要悄無聲息死去。
像風過無痕,沒人再記得他。
或許是這幾日一直無意識的期待落空,他忽然很想沈星語。
若是這憐憫是她給的就好了。
他想自私一回,求不到愛,那就憐憫吧。
顧修吩咐了兩件事,一是寫了一封請帖,二是叫雙瑞去府上調了個廚娘過來。
顧修捧著書在膝頭,不時張望許多次,目光穿過院門,到了約定的時辰,終于看見一輛馬車進入視線內。
他棄了輪椅,緩步走出去,等了好一會,車廂前閃著金光的描金車牌“白”字印入眼簾。
沈星語掀了車簾子從里頭下來,顧修已經站在馬車旁邊,克制的一聲,聽不出什麼情緒,“來了。”
層層疊疊的裙擺游曳,沈星語踩著繡凳下車,“嗯。”
顧修側過身子,要將她往里頭引去,聽見沈星語道:“等一下。”
顧修隱約聽到一聲動物幼崽的哼聲,同她一道回頭,倩雪拎了一只籠子出來,里頭是一只黑白毛的幼犬藏獒。
沈星語用兩只手從倩雪手里接過籠子遞給他:“送你的。”
顧修:“……”
隔著籠子,那藏獒對著他齜了一聲。
雖還是小幼崽,卻已經能看出來它日后的兇狠。
雙瑞盯著那藏獒在心里默默無語,為何少夫人如今的禮物都這麼奇怪呢?
顧修拒了雙瑞伸過來的手,自己拎著問道:“它如今是吃肉?還是吃什麼。”
沈星語走的慢吞吞的同他并肩:“吃肉的,這會子倒是可以給它喂一些了。”
顧修回身,雙瑞亦歪著頭低聲和婢子說著什麼,兩人看著像是說到了什麼開心的事,臉挨的有些近,唇邊都含著笑,女方臉上還染著一點薄紅。
“你還缺小廝吧?”顧修目光轉回去問。
“啊?”沈星語沒跟上他這話題,驚訝了一下。
“我在想,雙瑞給你用算了。”顧修提著籠子往廚房的方向去。
沈星語下巴微抬:“我可不要,不若你將他調回府上去,換個旁的心腹過來用。”
顧修:“好,晚上就叫他回去。”
雙瑞還不知這一切,從袖子里將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簪子拿出來遞給倩雪。
顧修找廚娘要了些生肉和水,拎著籠子進了垂花廳,彎腰將籠子擱到地上,沈星語折腿在他邊上挨著蹲下來,將肉和水擺在籠子邊,它正好=能吃到的地方。
“能將它放出來嗎?”顧修見它伸著脖子吃的不太舒服道:“會不會跑?”
“有鏈子鎖住它脖子應該沒問題。”
“我這有現成的。”
顧修從懷里掏出來一根細長的雕云紋金鏈子,比了一下藏獒的脖子扣出個套腦袋的圈。
沈星語盯著那金鏈子思索片刻,冷笑一聲,“這根就是你當初打了,準備用來鎖我的鏈子?”
聞言顧修手一抖,偏頭看過去,沈星語面上浸著寒霜,“你自己吃吧! 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