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桑樹上已經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紅牌。
孟棠站在樹下,手上抓著一塊祈福用的木牌,她虔誠的跪在扶桑樹下,磕了三個頭。
她道:“一愿郎君如意,身體安康。”
“二愿百姓安寧,世間再無戰亂。”
“三愿君長似少年時,初心不忘樂相知。”
褚奕站在廊下沒動,靜靜看著,聽到她的話,目光不由得柔和了下來。
他與孟棠相識時,正是少年,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這麼多年。
孟棠起身,將那祈福用的牌子掛在了樹上,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。
做完這一切,她輕輕咳嗽了兩聲,蹙著眉。
芳寧連忙上前,為她披上披風,道:“娘娘,夜深了,別著涼。”
孟棠輕聲道:“陛下今日走的時候很生氣,想來是惱了我。”
芳寧道:“您明知陛下會生氣,又為何要說那些話呢?”
孟棠沉默了會,語氣中帶著憂愁,“這幾年來,因為中宮無所出,前朝眾臣便一直往后宮里送人,八年了,后宮一個子嗣都無,都說是我這做皇后的不詳,才沒能以身作則。”
“那些閑言碎語,娘娘您管那些作甚!陛下寵著您愛著您,想來也不會在意那些話。”
孟棠微微勾唇,笑容卻極為苦澀,她道:“正因為他寵愛我,一力壓下那些閑言碎語。”
她伸手摸了摸肚子,繼續道:“七年了,我沒能為他孕育子嗣,他還能為我壓幾年?”
“他待我這般好,我卻不能不為他考慮,后宮三千,我即便心痛他去其他嬪妃那,也不得不這樣為之,陛下正直壯年,沒有子嗣,或許當真是因為我這個皇后不詳。”
第23章 棠兒,爹帶你回家
“我父兄如今雖瞧著風光,孟家卻早已敗落,幫不上他什麼忙。”
“皇后之位,自古能者得之,我不如主動退位讓賢。”
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,聲音有點喘:“只要他心里有我,是居于中宮,亦或是身在冷宮,又有何區別呢?”
芳寧急道:“當然有區別,您若不受寵了,那些個拜高踩低的,不個個都來磋磨您?”
“這些年,我所受的磋磨還少嗎?左不過是少吃點飯,沒有這麼好的日子過罷了,只要圣上好,我才會好。”
“圣上若是不好了,即便我滿身榮華富貴,鳳冠在頭,珠玉加身,也依舊如臨地獄。圣上若是好了,就算我吃糠咽菜,身穿粗布麻衣,身在冷宮,也仍然會心滿意足。”
聽到這話,身邊的芳寧不由得感動,她道:“您處處都念著圣上,可是您呢?您不好了,我們這些做下人的,也會心疼的呀。”
孟棠曲指,敲了敲她的頭,道:“我能有什麼不好?圣上好我才好,如今既然我身居后位已成他的拖累,舍棄了便舍棄了,我是不是皇后,和我愛不愛他無關,我愛的是他的這個人,不是他作為皇帝的身份。”
芳寧嗚咽了兩聲,道:“娘娘,您別說了,更深露重,您身子弱,會著涼,我們快回去吧。”
孟棠低著頭,目光瞥了眼廊下,那兒安安靜靜,空無一人,盡頭的轉折處卻有一片陰影。
她心想自己該說的都已經說了,從打聽到狗皇帝離開御華宮后,就已經料到他會來,特地演了這麼一出給褚奕看。
過猶不及,說的已經夠多,孟棠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待到芳寧扶著孟棠回屋。
褚奕從角落里走出來,他身邊跟著李常福。
褚奕說:“原來她是這般想的。”
李常福連忙道:“皇后娘娘對您的心真是日月可鑒。”
褚奕走到那棵扶桑樹下,他伸手,摘下了那塊祈福牌。
祈福牌上使用娟秀的小楷寫下的三個字:愿君好。
褚奕抿著唇,皺了皺眉,“她竟將懷不上子嗣的罪責,攬到自己身上。”
李常福不敢多言,旁人不知,他卻是知道的,每逢侍寢過后,皇后娘娘服用的補藥都是避子藥。
“朕做錯了嗎?”褚奕問。
李常福連忙道:“陛下沒有錯,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,娘娘在意的不是子嗣,是陛下,只要陛下能好,娘娘不管當不當這個皇后有沒有子嗣,心底都不甚在意。”
“近日外頭確實有人多說了幾句,朕的后宮沒有子嗣,似乎讓他們很不滿。”
“娘娘恐是知道這一點,這才會主動退位讓賢的呀。”
“可這皇后只有她做得,孟家雖表面上交了兵權,可你不知,統領朔北軍,不看兵符也不看朕的皇命,看的是孟家的人,孟家世代扎根朔北軍,朔北早已是孟家的朔北,那邊境的十萬朔北軍可為朕殺宿敵,亦可劍指京師,全憑孟家的一句話。”
“再者如今我非她不可,他讓朕嘗了這情欲的美妙滋味,她怎可說不做就不做這皇后呢?”
李常福琢磨了M.L.Z.L.下,問:“陛下,那您今夜,還要進去看看娘娘嗎?”
褚奕擺手,道:“罷了,她腦子不清醒,死心眼,怕是一心覺得做這個皇后只會拖累朕,她對朕用情太深,好也不好,近日就讓她好好冷靜一下,讓下邊的人機靈著點,別再怠慢了皇后。”
“是,奴才明白。”
褚奕嘴上說著用情太深不好,實際上心卻因為孟棠那幾句話而熱了。
他想去見孟棠,從未這般想過。
但他知道,現在還不是時候,她瞧著乖順,卻是個心底有主意的,打定了做一件事便要做到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