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妤將信將疑,“既不是你偷的,那你如何能保證此戰必輸,你又如何能完成任務?”
“你有所不知,”梁建方走到門口四下看了一眼,這才低聲說:“因為糧草。”
“糧草?”
梁建方:“糧草永遠都到不了。”
沈妤大駭,“你是說,你離京前就知道這一戰沒有糧草?”
梁建方頷首。
幾個事件迅速在沈妤腦中串聯。
沈仲安收到消息說糧草已經在路上,后來糧草遲遲不到,后續的消息都說是就快到了,這分明是在拖延時間,不讓他們想辦法從其他途徑籌集糧草。
若是早就知道,從其他州府急調也是來得及的。
然而從一開始,就根本沒有糧草這一說!
沈妤定下心神,繼續問:“糧草由戶部統籌,再從各地糧倉調派,他如何能保證糧草到不了?”
“這我就不清楚了,”梁建方說:“我負責的不是那個環節。”
沈妤:“繼續說!”
梁建方嚇得瑟縮了一下,“后來,后來你也知道了,我躲進城內,后來沈仲安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批糧草,如果糧草進城,那這一戰就輸不了了啊,出發前京中下了死令,不是沈仲安死就是我死,我只能,只能下令關城門。”
沈妤再也忍不了了,唰一下抽出刀,橫在梁建方的脖子上,“那是整整十萬人!”
那是……那是我爹啊,是我的哥哥……
她的手在顫抖,梁建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的刺痛。
他驚恐地往后仰著,結結巴巴道:“我我我我還有用,別殺我。”
沈妤死死地握著刀,緩緩收回來,從腰后摸出一樣東西丟在梁建方面前,“寫!把你剛才說的全都寫下來!”
梁建方看著地上的紙和筆,手撐在地上往后縮,他知道一旦寫下來,有了供詞,他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。
“你放心,”沈妤冷冷道:“我還要你親自去指認他,但是如果你不寫,我現在就能殺了你。”
梁建方撿起紙筆,在筆上舔了舔,抖著手落筆。
“把字寫好了。”沈妤警告道。
夜里光華門緊閉,不能進出。
要到寅時一刻內城才開門,到了卯時,正是各部換值的時候。
沈妤拿著腰牌和另一名獄卒出了光華門,過了永寧街,兩人對視一眼,就此分道揚鑣。
她站在原地沒走,明明已經知道了一些細節,也知道誰是幕后黑手,可她的心里卻更難過了。
因為她忽然發現就算知道了一切,就算抓住了兇手,她的父兄也永遠都回不來了。
她眼前恍惚浮現出那日的場景。
天那麼冷,雪那麼厚,她在尸堆里翻找著,翻開每一具尸體前都會在心中祈禱一遍,千萬不要是他們。
可她最終還是失望了。
一輛馬車停在她跟前,兮風看著垂頭不語的時雨沒有說話,而是掀開了簾子。
謝停舟垂眸,輕聲道:“上來吧,回去了。”
沈妤上了馬車,偏頭靠在窗棱上發呆。
謝停舟默默看了她兩眼,卻并沒有開口,而是靜靜待在一旁,給她留了沉默的空間。
片刻,沈妤從袖中掏出兩張紙遞給他。
謝停舟接過,“梁建方的認罪書?”
沈妤輕輕頷首。
謝停舟一目十行,看完后眉心緊蹙,捏著認罪書的手也在微微發抖。
這樣荒唐的事,簡直聞所未聞。
謝停舟折起紙張,揚聲道:“兮風,去都察院。”
謝停舟官居三品,需每日上朝。
但他本就是北臨王世子,同緒帝給他賜官也只是做做樣子,因而免了他每日上朝。
奉天殿門大開,皇子及大臣分列兩側。
自謝停舟進殿起,便引來眾人詫異的目光,這麼些日子了,還是第一次見他來上朝。
殿中突然嘩然四起。
都察院左都御史萬睿賢緋袍加身跨入殿中。
都察院總理憲憲綱紀,有糾察之責,哪怕是一名小小的監察御史,也可無視品級彈劾一品大員。
緋袍加身便是一個開端,意為今日萬睿賢要彈劾一名官員。
時辰一到,同緒帝進殿,一眼就看見了眾人之中那一身緋色。
同緒帝表情肅然,“萬卿,你今日要彈劾誰?”
萬睿賢呈上奏疏,肅然道:“啟奏陛下,燕涼關一案由三法司會審,臣左副都御史萬瑞賢,今日呈報燕涼關一案,彈劾戶部尚書葛良吉,勾結奸臣陷害忠良,致使燕涼關兵敗!”
殿中嘩然一片。
同緒帝迅速看完了奏章,已心中有數,沉聲道:“奏。”
“是。”萬瑞賢跨出一步,“去歲九月……”
第 68 章 鬧別扭
謝停舟走出大殿,只覺得這朝堂,這大周,都已經爛透了。
他立在原地沒走,因為不知道要如何同她交待,一場奔波竟是這樣一個結果。
沈妤一夜沒睡,兮風一直勸她回去等,她不聽,一直在永寧街外等著。
朝官陸陸續續散去,又過了許久,謝停舟才出現在光華門。
謝停舟向來不露聲色,可沈妤從他的表情看出,今日的事不順。
謝停舟走近,“怎麼沒回去?”
“不放心。”沈妤說。
謝停舟頷首,“上車說吧。”
“我將梁建方的認罪書交給萬瑞賢,由他出面彈劾戶部尚書葛良吉勾結梁建方致使兵敗。”
沈妤注視著謝停舟的臉色,“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