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同緒帝迫于壓力,定然會命三司速判,但具體如何判,還是看同緒帝的意思,應當就是這幾日了。”
沈妤若有所思道:“此案本就不宜再拖,否則十萬英靈如何安息。”
謝停舟目光加深,忽然抬眸望向沈妤,“是你做的吧。”
他幾乎是用了肯定的語氣。
沈妤佯裝不知,“殿下什麼意思?”
謝停舟薄唇微啟,剛想說話,又吐了口氣,起身道:“跟我來。”
兩人走到鹿鳴軒的書房。
沈妤自覺閉上了房門,輕呼出一口氣,站在門口沒動。
這個地方,謝停舟已是多年未曾踏足過,他掃視過墻上的畫。
“身為帝王,最不能容許的就是有人自以為聰明,凌駕于皇權之上,皇帝怎能允許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。”
沈妤默了默,這一刻,她忽然不想辯駁。
謝停舟轉身看她,“不說話了?不是安排得很漂亮嗎?先是去峇山書院參加春日詩會,挑動寒門子弟,寒門子弟一旦起事,國子監的豈能坐得住?”
“你打的好算盤。”他目色微涼,一步一步走近她,“我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笨?你讓他們去當出頭鳥,逼得皇帝下不來臺,你以為同緒帝看不出來是有人在挑事嗎?”
“你……什麼時候看出來的?”沈妤澀聲問。
“今日。”
謝停舟之前就覺得奇怪,她接連去了三次峇山書院,他原以為書院里有她的舊友,直到今日書院和國子監的學生齊齊動作,他才猜測她在中間起了一環至關重要的作用。
他當真是小看她了,知人善用,僅憑一己之力就能掀起如此大的動靜。
謝停舟已經站到她面前,微斂的眸子里暗藏鋒芒。
他問:“一旦查到你身上,你又該如何應對?”
沈妤被他困在逼仄的空間里,一仰頭就是他的氣息。
她轉開臉說:“我很謹慎,不會查到我身上,就算真查到我身上了,我也不會連累你,到時候你把我推出去,就說受我蒙蔽。”
謝停舟的呼吸驀地重了,下頜緊繃,被她這句話氣得太陽穴突突地疼。
她以為他在乎的是會不會被連累嗎?
“沈妤。”他捏著她的臉轉過來,與他四目相對。
“你以為我怕受你連累?這事就算是我做的,同緒帝豈敢動我,可他會動你!”他忽地揚聲。
沈妤的雙眼突然被他眼中的東西給灼痛了。
她的手掌貼著身后的門,手指蜷縮起來,指甲在門上刮出輕微的響聲。
“你在緊張。”謝停舟步步緊逼,“你緊張什麼?”
那晚月下的旖旎,他們心照不宣,彼此不多一言。
只是今日忽然就有點失控了。
沈妤咽了咽口水,“我緊張既能被你發現,那別人也有可能發現。”
謝停舟放開她,“現在知道怕了?”
他捻了捻袖下的指尖,細膩柔滑的觸感經久不散。
第 102 章 以身相許
沈妤抿了抿唇,“我是怕連累你。”
“巧言令色。”
謝停舟嘴上訓斥,眼神卻一下軟了下來,“只知前路卻不知善后,還要人來替你擦……”
“擦屁股。”沈妤接上他沒說完的話。
謝停舟垂眸看著她,個子剛過他肩膀,還是個沒完全長開的小姑娘。
“善后的事已替你做了,只是你接連去峇山書院,那里的人定然已經認識你,短期內少出門走動,謹防被人盯上。”
沈妤乖巧應聲,走近了說:“我還有一事想問。”
謝停舟:“何事?”
“今日這事鬧得大,那些學生沒事吧?”
她雖把那些學生拉進這一環,但她到底不是冷情之人,心里多少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危。
“你說呢?”謝停舟側頭M.L.Z.L.斜睥她一眼,“皇帝豈是那麼好拿捏的?上千學生逼迫他下令,哪個帝王咽得下這口氣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沈妤皺眉道:“皇帝一旦下令責罰,必會引起民憤。”
謝停舟不禁多打量了她兩眼,可見她并非瞻頭不顧尾,是經過一番思量的。
“同緒帝不下令,有的是人替他分憂,禁軍統領下令拿了幾名領頭的學生,每人打了二十大板殺雞儆猴,回頭再向皇上請罪。”
沈妤咬牙,“皇帝養的好狗。”
既幫同緒帝咬了人,同緒帝只要象征性懲罰一下,又能從中撇清關系。
“你到底同那些學生說了什麼?”謝停舟問:“這樣的威逼他們也沒退。”
沈妤說:“說來你可能不信,我并沒有說任何煽動性的言語,不過是把我在邊關的所見所聞講了一些罷了。”
并非煽動,而是那些學生心中,本就抱著一顆正義之心。
文人雖不能上陣殺敵,但文人的筆如同武者的刀,有時甚至比刀更為鋒利。
大周有難,學生們豈能坐視不理。
謝停舟贊同頷首,“成大事者,若是困于一些瑣碎與小節,只會止步不前。”
“可我能成什麼大事呢?”
沈妤苦惱地輕“嘖”了一聲,趴在桌上說:“你說奇不奇怪,我爹總在夢里說我能救下更多的人,可我不知道我還能救誰。”
謝停舟道:“巧了,一位高僧也曾和我說過同樣的話。”
“真的?”沈妤驚奇道:“那你救下了嗎?”
謝停舟斜她一眼,“你說我救了你多少次?”
沈妤撇嘴,“殿下的大恩大德,沈妤無以為報。”
謝停舟輕哼了一聲,“無以為報,便不準備報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