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謝停舟早就預想的結果。
昨日從沈妤口中聽到那些消息后,他曾猜測沈仲安恐怕是在奪嫡中站了隊,才引來殺身之禍。
但他并沒有說,因為他不能開這個口,一是尚無證據,二是不能在她面前詆毀她敬重的父親。
但沈妤太聰明了,她自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。
謝停舟隨手把衣服丟在椅子上,“就算是有重要的來往信件,也不可能放在可以隨意找到的地方,要麼藏得深,要麼已經銷毀了。”
沈妤點頭,“可惜我不能大張旗鼓的找,府內進出都有人,動靜大了不行。”
“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方便了。”
沈妤聽了這話,“為什麼?”
謝停舟淡笑,“同緒帝看似有給沈家賜婚的想法,沈嫣出嫁,不就好找了嗎?”
“賜婚?”沈妤問:“和哪一家?”
謝停舟撈了件干凈的外袍,“或許是江家,不過不確定,屆時圣旨下來就知道了。”
沈妤微微蹙了蹙眉,喃喃說了句:“江家。”
上輩子就是這樣,這輩子她跑了,換成了沈嫣。
謝停舟垂眸看著她的臉,眸光微動,“有問題?”
“沒有。”
謝停舟披上外袍,走到她面前,“怎麼?沈嫣嫁給江斂之,你不高興?”
沈妤不知從何解釋,老實說:“有那麼一點。”
謝停舟下頜緊了緊,側開臉,“敢情昨日將你帶回來,竟是我多管閑事了。”
沈妤愣了一愣,“你說什麼呢?”
謝停舟回眸看她,“你為什麼不高興?”
“我這人記仇,特別記仇。”沈妤氣鼓鼓地說:“我從小就對沈嫣那麼好,結果一腔真心喂了狗,能不生氣嗎?嫁給江斂之豈不如了她的意?”
謝停舟神色一松,“那你想讓她嫁給誰?”
“我……”沈妤倒是沒想過這樣的問題,“竇慶那樣的就不錯。”
謝停舟唇角噙著笑,看得沈妤心里發慌。
她眨了眨眼,“我是不是太惡毒了?”
“不會。”謝停舟低頭說:“正合我意。”
兩人從臥房里出來,李霽風已喝得趴在了石桌上。
倒沒醉死過去,聽見聲音還回頭看了一眼,“你們怎麼這麼快?”
沈妤:“快嗎?”
“我不是說你快。”李霽風醉醺醺地一指謝停舟,“我是說他快。”
沈妤不明所以,卻見謝停舟拿了塊點心塞進李霽風嘴里。
“少說多吃。”
李霽風噎了一下,拿出點心捧著看了片刻,對謝停舟深情款款道:“果然是我兄弟,還是你疼我。”
說罷咬了一口遞給謝停舟,“我也疼你,咱們一人一半,祝此生友誼長存。”
“別此生了。”謝停舟嫌棄地看了眼,吩咐道:“來人,九殿下醉了,帶他下去休息。”
“我不。”李霽風死死攀著桌沿,抬頭時正好看到時雨。
他定睛看了片刻,忽然問謝停舟:“你在醉云樓的那個可心的小倌呢?帶出來給我瞧瞧。”
謝停舟看了沈妤一眼,問李霽風:“我哪來的小倌?”
“裝吧你就。”李霽風歪在石桌上,和沈妤攀談起來,“我跟你說啊,他從前可不是這樣的,我們從前在楚館,他還和我搶過花姐兒呢,那花姐兒叫啥來著?我想想。”
“喔,月卿,是不是聽起來就挺美的?”
沈妤點頭說:“嗯,是挺美。”
“李霽風。”謝停舟警告出聲。
如果沒喝這麼多酒倒罷了,李霽風一定聽得出來,但今日偏巧就喝醉了。
他一揮手,“你別打岔,我還沒說完呢。”
“我告訴你啊。”李霽風嫉妒道:“那姐兒就是看他這張臉生得比我好,我放出身份說我乃當朝皇子,她看都不看我一眼,那雙眼睛就跟長在了他身上。”
“后來呢?”沈妤撐著下巴問。
謝停舟:“沒后來。”
“有!”李霽風大聲道:“當然是花前月下、春宵苦短、你儂我儂咯。”
李霽風忽然抓住沈妤的手,“你看本皇子是不是文采斐然?”
謝停舟看不下去了,揪起李霽風的后領子扔給近衛,“扶他下去休息。”
李霽風奮力掙扎,“我不,我就在這不走。”
李霽風被侍衛拖著,罵罵咧咧地走了。
院子里安靜了下來。
謝停舟垂眸看著沈妤,“你別聽他胡說。”
沈妤點頭,“我聽到的可不少。”
“都聽到些什麼?”
沈妤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,“那可就多了,比如世子在北臨有七七四十九房姬妾,處處花樓都是常客。”
“你信嗎?”謝停舟深深地看著她。
“我信啊。”沈妤喝了一口,低聲道:“大家都是這麼說的。”
話雖如此,謝停舟卻沒從她語氣里聽出一絲惱意。
“那月卿……我沒碰過。”他說。
沈妤捏緊了手,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?她又沒問他碰沒碰過。
“我……”沈妤頓住,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,她忽然抬起頭看向他,“月卿月卿,攬月公子這個稱呼,莫不就是從此處得來的吧?”
謝停舟心里慌亂了起來,“那是李霽風胡編的。”
沈妤:“倒還算個典故了,往后旁人提起這個稱呼,倒是一樁花前月下的美談,比‘停舟欲攬月,山晚望晴空’這樣的有情調多了。”
謝停舟想要解釋,心念一動,唇角卻勾起一抹笑來。
“阿妤,你吃味了。”
第 124 章 苦肉計
阿妤……
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小名,沈妤定定看著他的臉,心上的弦如同被人不輕不重地撥弄了一下,余音繞梁,久久未能平息。
手中的酒杯傾了,潑灑在手上,又流到了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