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停舟眸光深了深,“他對你倒是情深意重。”
“現在根本不是討論這個時候,你——”沈妤驟然收聲,一瞬不瞬地盯著謝停舟。
片刻之后,她道:“你也早知道會出事,所以和宣平侯一樣,將我留在盛京,你以為我傻嗎。”
謝停舟知道她聰慧,只要給她一絲線索她便能抽絲剝繭。
“我派人連夜送你回去。”謝停舟朝帳外走。
沈妤一把拉住他,“我不會走的。”
謝停舟頓了腳步,“你走了我才沒有后顧之憂。”
沈妤繞到他面前,蹙眉道: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,你在謀劃什麼?”
謝停舟斂了眸,“等回去我再告訴你。”
“我不會走的。”沈妤堅決地看著他。
謝停舟閉了閉眼,仍舊堅決道:“不行,此行兇險,有可能會沒命。”
“那我就更不能走,我得留下來保護你。”沈妤急道。
“你不怕?”
“不怕。”沈妤說。
謝停舟的心一下軟了,他深深看著她的臉,“若我死了呢?”
這種可能單是想想就讓人心中一痛。
沈妤想了少頃,說:“若是我死了,你不許娶別人,你若是死了,我就給你報仇,然后帶你去河州,讓你死了也看著我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謝停舟眸中觸動,“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?”
沈妤點了點頭。
謝停舟的堅定終于潰敗,他笑了起來,“記住你今夜的話。”
沈妤:“嗯。”
謝停舟摘下她頭上掛著的樹葉,溫聲道:“這幾日跟著我,寸步不離,我在你在,我亡……”
他眸中驟然一寒,“我們誰都不會死。”
夜已深,謝停舟沒有睡。
他坐在榻沿,在孤燈下看著沈妤的臉。
他的姑娘堅定而溫暖,總能給人帶來鼓舞人心的力量,她從不在絕境中退縮,不戰至最后一刻絕不放棄。
自出兵燕涼關起,謝停舟便預料到了結局,許是一生被囚于牢籠,永遠也回不去故土。
他無所事事,所以一直陪她查案,也曾問過自己以后會如何。
他準備認命的,曾想過一輩子戴著面具,做一個醉生夢死的世子或是王爺。
可那日長留對他說了一句話,他說我想家了,想北臨春日的草野,時雨一定沒見過吧。
謝停舟那一刻猶如醍醐灌頂,頃刻間便悟了,一生為囚是他的宿命,但不應該是她的。
她應當是一個裘馬輕狂,不輸男兒的姑娘,豈能為他被困于一方天地。
可要他放手,他卻萬萬做不到。
唯一便是為自己、為她,搏出一條新的出路來。
因為,他已經等不及想娶她了。
次日清晨,春蒐正式開始。
同緒帝年邁,自不可能上場,大部分文官也不善騎射,于是陪同同緒帝坐鎮主場。
同緒帝的兒子們隨行親衛各十二人,出發之前紛紛檢查著馬匹和裝備。
謝停舟肩上停著白羽,生人太多,它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,仿佛下一刻就要飛去啄瞎那些窺探的目光。
沈妤今日穿了一身英氣勃發的騎裝,騎馬立在謝停舟身旁。
“出發后,我們往南走。”謝停舟道。
今日日頭正好,沈妤瞇眼眺望,白山獵場占地頗大,一眼望去密林延綿不絕。
“南邊樹林更密,白羽恐怕沒法警戒。”
謝停舟淡薄的目光從眾人臉上一掠而過,“它有辦法。”
“可是——”沈妤目光稍一動,腰間的刀隨之而出,將一支迎面射向謝停舟的箭攔腰斬斷。
沈妤皺眉望去。
太子李晉承正收了弓,笑著說:“我就說停舟身邊高手如云,果真不假。”
謝停舟迎著日光半瞇了眼,“聽說太子殿下箭術了得,果真不假。”
同緒帝已被這邊的插曲驚擾,沉聲道:“刀劍無眼豈能兒戲。”
李晉承趕忙說:“父皇別擔心,鬧一鬧罷了,那箭沒有劍尖,傷不了人。”
沈妤低頭一看,那箭果真沒有箭尖。
“他在試探你。”沈妤不動聲色地說:“到如今還不相信你武功盡廢。”
謝停舟看她一眼,又默默收回了視線。
李晉承是太子,率先帶著人打馬進林。
謝停舟執韁的手指敲了敲,忽然一夾馬腹追了上去。
“太子。”
李晉承應聲回頭,瞳孔卻猛地一縮。
只聽“錚”的一聲拉弦聲,一支利劍朝著他直射而來。
李晉承在震驚中忘了躲。
他要我死!李晉承這樣想著。
那箭卻出乎意料,離李晉承還有兩三米的距離時,卻疲軟地戳在了地上。
謝停舟放下弓,“嘖”嘆了一聲,“你說巧不巧,太子的箭無尖,我的箭無力,都傷不了人。”
李晉承驚魂未定,剛才那一瞬仿佛是他此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。
他忽然間萌生出一個想法,謝停舟哪怕是廢了,那也是一頭惹不起的狼。
第 148 章 警示
李晉承死死盯著謝停舟打馬離開的方向,手中的韁繩攥出了汗。
他是未來的天子,怎能被他謝停舟一支疲軟無力的箭嚇破了膽?
“大哥莫生氣。”又一陣馬蹄噠噠聲,李延昌騎著馬從林子后緩緩走出來。
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待他日大哥繼位,削藩勢在必行,屆時整個北臨都是你的盤中餐,他區區一個謝停舟又算得了什麼。”
李晉承怒容稍減,并不接這話茬,反而沉聲問:“老七,你說他武功未失,都是裝出來的,如今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