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停舟環住胳膊,“那擇日不如撞日,不如今日下朝之后,邀你府上一敘?”
沈妤說:“抱歉,今日當值。”
謝停舟笑了笑,扯著腔調說: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,你看我誠意滿滿,你卻拒絕得如此干脆,好傷我心啊。”
這樣的話再配上那樣一張臉,真讓人覺得自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。
可這話讓人如何接?
蔣安原本站在沈妤對面四五米遠的地方,聞言上前道:“世子,可是我這位下屬惹您不快了?”
“是挺不快的。”謝停舟目光不移,“時大人不給賞臉呢,請都請不來。”
他這般行為放在百官眼中,眾人心思各異。
李延昌站在李昭年身側,問:“四哥,他兩人如今這鬧翻了的模樣,你看是真還是假?”
李昭年事不關己,“真真假假,與我又何干?”
李延昌嗤笑了一聲,也懶得搭話了。
蔣安見沈妤百般推脫,謝停舟卻百般刁難。
他有心維護時雨,說:“昨夜宮里出了事,這幾日禁衛和殿前司都走不開,不如這樣,回頭得了空,我來做東,讓你們二位冰釋前嫌,你看如何?”
謝停舟斜了一眼,“那自然好,只是不知都虞候給不給這個面子。”
沈妤很想說你夠了啊。
她盯著謝停舟的眼,“殿下的面子,下官自然是要給的,不知道我的面子,又值幾個錢?”
看那眼神,謝停舟就知道不能逗了,再逗就該惱了。
“自然是無價。”謝停舟說。
今日戲也做得足了,他見好就收,正好李霽風姍姍來遲,便走到一邊同李霽風說話去了。
待謝停舟走遠,蔣安唾了句:“他謝停舟這樣糾纏也太過了,怪不得連日都來上朝,你切莫理會他,放心,在我手底下辦事,我自會護著你。”
他全當時雨甩不掉謝停舟,對她便更加同情。
沈妤笑了笑,“多謝指揮使大人。”
“都是小事。”
下了朝,同緒帝又回了含章殿。
沈妤見他步子虛浮,這是內里已經空了,全靠藥物和毅力強撐,也不知哪一日那根弦繃著繃著就繃斷了,屆時藥石罔效,便是歸天之時。
同緒帝批完一沓奏章,德福立刻捧了熱茶,同緒帝喝了一口,看向門口的沈妤。
“今日才聽說,你于昨夜受了傷,也沒見你提。”
沈妤垂首道:“此等小事,微臣以為無需上達天聽。”
同緒帝擱了茶,又問:“阿南還在外面跪著呢?”
沈妤說:“是。”
“你去。”同緒帝說:“讓他回去吧,朕,不見他。”
沈妤走出含章殿,看見裴淳禮直挺挺地跪在臺階下。
五月艷陽高照,此刻正是未時,太陽最毒辣的時候。
裴淳禮已經從早晨下朝跪到了現在,曬得面頰通紅,滿頭大汗,隱隱有要中暑的跡象。
沈妤招手讓內侍拿了傘,走下臺階。
裴淳禮自幼金尊玉貴,哪吃過這樣的苦,他呆呆地跪著,視野里出現了一雙鞋,和一塊蟒袍的下擺。
他緩緩抬頭,看見來人,頓時哭了出來,“阿雨……”
“回去吧。”沈妤將傘撐在他頭頂,“陛下不見你。”
裴淳禮嘴唇干裂,剛剛那一開口,嘴唇便撕裂了M.L.Z.L.口子。
他抓住沈妤的衣擺,“你幫我去和姑父說一說好不好?你如今是他身邊的紅人,我只要一炷香的時間,不,一盞茶的時間就行,好不好?”
自重生以來,裴淳禮給她提供過很多次幫助,他第一次求她幫忙,卻是因為宣平侯。
宣平侯掏空了西南糧倉,導致燕涼關一戰后備空虛,梁建方和葛良吉雖已伏誅,但能和宣平侯撇清關系麼?
不能。
眼前的這個人,是她的仇人之子,卻是重生以來,除謝停舟和外祖母之外待她最好的人。
可他又有什麼錯呢?
沈妤別開了臉,“抱歉,我不能。”
裴淳禮呆呆注視著她,“為什麼?你不幫我嗎?”
“我不能幫你。”沈妤說。
兩滴碩大的眼淚啪嗒從裴淳禮眼眶滾落出來,沈妤是真從那眼淚里看到了失望和傷心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裴淳禮緩緩點頭,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樹倒猢猻散,墻倒眾人推。”他喃喃道:“我求了好多人,平日里踩破了門檻想要上門的那些人,如今我連見都見不著,他們說沒了我爹,我就是盛京最大的廢物,如今……連你也不理我了。”
沈妤喉間一酸,“裴淳禮,你聽我一句,就算你見了陛下,又能改變什麼呢?是非自有公論,我若幫了你,就對不起那些枉死的人,”
“還沒判呢!”裴淳禮大吼。
“還沒查出來,我爹不是那樣的人,他讓我好好做人,他說我可以做一輩子紈绔,但不能臟了自己,他都讓我不要臟了自己,他又怎麼會做那樣的人?!”
沈妤在他面前蹲下來,“阿南。”
裴淳禮第一次聽她叫自己小名,呆呆地看著她,“你要幫我對不對?”
他還抱著期望。
第 175 章 把戲做足
沈妤勸說:“有些東西,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樣,回去吧,你該學著長大了。”
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呀,她自己也是在父親離世的一夕之間長大的。
當身邊誰也不剩,便只能學會堅強起來。
這樣的成長,是那樣的叫人痛不欲生。
“我不走。”裴淳禮又哭起來,他說:“可我不在這里,我該去哪里呢?我不知道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