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望著彼此。
在這無聲的對視中,他們似乎看懂了對方的言語。
謝停舟隱在弓后的唇角勾了勾,他知道她懂了。
“應該是……”沈妤在李延昌耳邊,一字一頓道:“你的頭比較好砍。”
變故便是在這一刻生出的。
弓弦繃出了嘎嘎的聲響。
錚——,手指松開一瞬間,李延昌脖子上的刀也離開了。
他脖子上一涼,目光下意識追隨著刀刃離開的方向看過去。
那刀鋒本就似血,此刻帶著一串飛濺的血珠被沈妤一擲而出,打著旋兒朝禁軍而去。
李延昌震驚地捂住了喉嚨,溫熱的血液從指縫中流出來。
“怎麼……怎麼……”有血從他的嘴里冒出來。
李延昌活不了,沈妤那一刀切得極有技巧,既不會讓李延昌即刻死去,但是大羅神仙也休想將他的脖子縫回來。
她要讓他看著自己的血液地從他的身體中流失,讓他慢慢感受死亡一點一點逼近。
謝停舟的羽箭撕開了風,在風中旋轉著,如電般朝著挾持皇孫的禁軍的射去。
嗤——
羽箭刺穿了挾持皇孫的禁軍的身體,緊隨其后的,是那把色澤鮮紅的引鳳,在空中旋轉而來削掉了禁軍的腦袋。
禁軍沉重地向后一倒,手中的嬰兒被高高扔了起來,沈妤將身法提到了極致,這是她此生跑得最快的時候。
她踩著一人的肩膀躍了起來,在半空中將嬰兒接了個滿懷,又一把握住了帶血的引鳳。
蟒袍在空中烈烈翻飛,落地的一剎那,她的呼吸都還是緊的。
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,沒有任何語言交流的默契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。
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停下來,謝停舟拈弓搭箭一氣呵成,三支羽箭瞬間射入禁衛的后心。
沈妤出刀迅疾,頃刻間取下最近一名禁軍的首級。
“抱好了。”沈妤一把將哭鬧不止的皇孫塞給太子妃,將她往宣輝殿的方向推,“躲那邊去。”
場面亂了起來,皇子妃子們紛紛朝著宣輝殿跑,那是他們的生路。
“拿下他們!”蔣安顧不得李延昌,當即大喊道:“北臨世子伙同都虞候沈妤,刺殺皇子并意圖弒君,誰能取下他二人首級,我賞黃金百兩!”
沈妤環視一圈,見重重禁軍警惕地圍了上來,慢慢地收縮著包圍圈,她除了往宣輝殿退別無去路。
可她還有謝停舟,中間隔著禁軍。
數千人一眼望不到頭,便是車輪戰也能將他們困死在此處。
謝停舟看向沈妤,他已經準備踩著尸山血海走到她身邊去。
他緩緩抽出掛在馬上的一驚霜。
沉寂已久的利刃在主人的手中泛著銀光,似乎已在為之后的大開殺戒感到興奮不已。
“謝停舟!”蔣安怒目圓睜,“你沒有武功盡失?!隱藏得真好啊,但是沒關系,今日就讓你粉身碎骨。”
謝停舟抬眼看去,“李延昌已活不了,你還不束手就擒?”
“那當老子傻嗎?我已經反了,這個時候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條,我先宰了你再說。”蔣安猙獰著臉。
“禁軍聽令!”蔣安直指太子妃,“給我把她懷里的孩子搶過來,我有大用,其余人等,格殺勿論!”
沈妤知道蔣安打的什麼主意了。
李延昌活不了了,蔣安如今騎虎難下,投降必死無疑,倒不如富貴險中求,去搏一個更高更險的前程。
他想血洗皇宮,把罪名推給謝停舟和北臨,然后再扶持襁褓中的皇孫上位,而他正好做個在背后把持朝政的攝政王。
沈妤看向宮門,那里大門緊閉,外面還沒有動靜傳來。
怎麼還不到?她在心里想著。
“去門口!”沈妤對謝停舟大喊著,揮刀往謝停舟的方向殺過去。
她將禁軍之中所有能調用的人手都調去守宣輝殿了,此刻兩幫人馬已經廝殺在了一起。
宣輝殿門前的禁軍護著諸皇子和妃子,死守著臺階,不讓另外的禁軍攻上來。
從前并肩作戰的兄弟,如今卻到舉刀相向、你死我亡到地步。
喊殺聲沸反盈天,沈妤且戰且退,終于和謝停舟并肩站在了一起。
無數的禁軍在他們面前倒下,地上已沒有了落腳的地方。
血跡沿著廣場地面金磚的縫隙蔓延,在這皇宮之中織就了一張猩紅色的網。
太勇了!
都是在戰場里上浸過敵軍血的人,哪是常年守衛皇宮里的禁軍能比的?
那就是兩尊神擋殺神、佛擋殺佛的殺神!
禁軍被殺怕了,生怕下一個倒下的就是自己,踟躕著不敢上前。
第 199 章 沖出牢籠
兩人終于得以喘息,沈妤側頭看了謝停舟一眼,問:“你回來干什麼?”
“接你呀。”謝停舟太久沒提劍了,殺了太久,他喘著氣說:“我一個人回去怎麼成親?”
沈妤后背抵著他,“都說了我七日便會追上去。”
“是嗎?”謝停舟冷哼了一聲,“這個時候還敢拿這樣的話來搪塞我。”
“再堅持一會兒。”謝停舟握住了她的手,“我爹派了三千人青云衛來接我們回北臨,兮風已去接應了,應該快到了。”
兩人的手上都是鮮血,握在一起十分黏膩,但誰也沒有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