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頭,看見同緒帝睜著眼,那眼中毫無生氣,盛著他一生未盡的抱負和不甘。
喪鐘長鳴,哀號齊吹。
同緒帝在位一十九年,在兵戈之聲中結束了他的一生。
……
第 201 章 可怕的女人
謝停舟出城后不久便碰到了前來接應的青云衛,加上蕭川的人馬有近萬人之多,大軍一路往北疾行。
沈妤哭了很久,在顛簸的馬背上、被謝停舟用披風裹著,在他的懷中哭著睡著,又在顛簸中醒來。
她很難受,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,心也好疼。
她想起了幼時將她扛在肩上的父親,想起了一起浴血奮戰的將士們,想起了曾經把酒言歡的裴淳禮。
“去年我們在花樓私下確定往后終身吃喝玩樂,簡而言之不就是私定終身嗎?”
“我給你帶了好東西,明早我來接你,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。”
“阿妤,快跑,快跑啊……”
為什麼一個個都要離她而去?
沈妤嗚咽出聲。
謝停舟現在才發現她醒來,抱緊了她,貼在她耳邊低聲說:“不哭,還有我,還有我阿妤。”
沈妤側過頭,將臉埋進他的頸窩里,將自己全部交給了他,也將自己的軟弱盡數展現給他。
天快要黑了,行軍的速度慢了下來。
策馬狂奔的結果便是跑得渾身發熱,等速度慢了下來,謝停舟卻發現她身上的溫度并沒有降下來。
謝停舟摸了摸她的額頭,“阿妤,你在發燒。”
沈妤閉口不言,只是把頭偏了偏,讓額頭貼著他微涼的頸側,這樣能讓她感覺好受一些。
謝停舟回望了一眼,隊伍一眼望不到頭,他們已經奔襲了一百多里,但這個距離仍舊不夠安全。
“兮風。”謝停舟喊道。
兮風策馬靠近,“殿下。”
謝停舟垂眸看著沈妤,“停下休整半個——”
“不行!”沈妤打斷他的話。
“你在發燒。”謝停舟沉聲說。
沈妤靠著他說:“必須連夜趕路,南大營的士兵上京勤王了。”
“你安排的?”
沈妤點了點頭,“一旦盛京的警報解除,他們便會追擊而來,我們不能停下,否則過不了青州。”
謝停舟知道她說的是對的,但是他又擔心她的身體,而且身上帶血的衣裳干了之后發硬,穿在身上很難受,他想讓她好受些,可惜沒有條件。
謝停舟解開了水囊,哄著她喝了一些。
他只能盡量快些趕路,到了安全的地方讓她歇息。
皇宮內掛起了白幡,連燈籠都換成了白色。
李昭年站在大殿前的臺階上,等一會兒還要進去給同緒帝守靈。
“報——”
士兵奔至臺階前下馬,單膝跪地道:“殿下,據探子來報,蔣安和宣平侯的隊伍在城外碰上之后便一同追擊謝停舟去了。 ”
“怎麼可能?”李昭年疑惑道。
“回稟殿下,是謝停舟出城時射殺了裴淳禮,宣平侯大怒,追過去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李霽風說:“沈妤和裴淳禮交好,他不可能殺他。”
士兵也不確定了,“說是裴淳禮攔了二人的路。”
李霽風當即道:“那就更不可能了,裴淳禮放他們都來不及,怎麼可能會攔路。”
李昭年分析,“多半是蔣安射殺了裴淳禮,擔心宣平侯遷怒,便只好栽贓給謝停舟。”
“如今怎麼辦?”李霽風問:“宣平侯發覺追不上,照樣會圍宮。”
他打量著李昭年,納悶道:“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?”
李昭年平靜道:“宣平侯哪兒也去不了,他一旦回頭,就更沒有機會再靠近盛京,南大營會堵住他。”
李霽風問:“錦衣衛的都指揮使不是被截在宮門內了嗎?誰去南大營調兵?”
“那是障眼法。”李昭年說:“沈妤早就料到了人會被截住,單派一個指揮使太冒險了,其實一共派了十二人。”
“可兵符只有一個,就算人到了南大營,怎麼調兵?”
李昭年道:“兵符是只有一個,但圣旨可以有很多張。”
李霽風將事件在腦中前后過了一遍。
五城兵馬負責營救宮中,從南大營調兵攔截宣平侯,如果不是中間出了差池,這將是一個非常完美的計劃。
“真是可怕的女人。”李霽風說。
李昭年看了他一眼,“她才十七。”
“是啊,才十七便已有這樣的謀劃。”李霽風感嘆道:“若再給她幾年時間成長,該有多可怕,怪不得父皇不讓她走,要將她留給你。”
夜已深了,大軍渡了河,終于可以停下來休整一番。
無論人馬都已疲累不堪,除了放哨的士兵,所有人都睡得橫七豎八。
樹底下搭了帳篷,所有人自覺離帳篷丈遠。
兮風燒了水送進去,又送去了干凈的衣裳,然后在火堆旁坐下來。
火堆旁還有沈昭和長留,他在路上碰到了青云衛,才知道謝停舟也要回北臨。
當時他邊反應過來,沈妤是想將所有人都送出京,獨自留下來面對一切。
沈昭在火堆旁焦急地踱步。
長留的目光隨著他轉來轉去,忍不住說:“沈將軍您能別轉了麼?晃得我眼都花了。”
沈昭看了他一眼,繼續來回走,幾次想要沖進帳篷,又退了回來。
沈妤病了,軍中就她一個女子,都沒個人伺候。
他現在想到謝停舟要幫她沐浴穿衣他就感覺腳下踩了針板,站都站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