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妤側頭看他,月色不夠明朗,看不清他臉上是不是有醋意。
“其實在白山獵場,他就已經知道我是女子了,但是他沒有揭穿我,也沒有以此做要挾,我相信他的人品。”
“他是個心慈的人。”謝停舟道:“但心慈手軟可壓不住那幫結黨的老臣。”
“不是還有個江元青嗎?有他的輔佐,戶部主事就是李昭年的人,先把大周的命脈握在自己手里。”
說起戶部主事,謝停舟便想起了江斂之。
自葛良吉被斬,戶部便一直是由江斂之主事,他年紀輕輕就坐上戶部侍郎的位置已是越制,資歷不夠已不能再往上走了,但如今戶部是他主事,形同尚書。
“我有一事覺得奇怪。”謝停舟道。
沈妤說:“什麼事?”
謝停舟停了下來,與沈妤面對面而立,“我對這個人的敵意,遠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,就好像……”
他沒有找出合適的詞。
“好像什麼?”沈妤認真的看著他。
謝停舟靈光一閃,“就好像他曾從我手中搶走了你,我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,你說……人有沒有前世和來生?”
沈妤臉上一僵,她從未和謝停舟提及前世的事。
沒等她回答,謝停舟看著她,認真地說:“前世我不記得,今生和往后無數個來世,你都是我的。”
河州與北臨不在一個方向。
翌日天亮便出發,行軍至晌午,就到了分別的時候。
早晨沈妤和蕭川已經聊過,蕭川死活想隨她去河州,沈妤對他說若他也跟著走了,那五千兵馬就成了無主的兵,誰去約束他們?
蕭川還是被說服了,最終的結果是蕭川帶五千兵馬隨謝停舟去北臨,謝停舟另撥十個身手好的一路護送沈妤去河州。
那十余人馬已經走遠了,風里揚著馬蹄踏起的黃沙。
謝停舟長長凝望她離開的方向,此去河州路遙,一來一回又得兩三月。
“殿下,咱們走吧。”兮風說:“姑娘已經走遠了。”
謝停舟沒有說話,半晌才輕輕拍了拍肩上的白羽,說:“去吧。”
白羽振翅而起,追隨著沈妤離開的方向而去。
沈妤聽見了白羽的清唳,揚鞭時抬頭看了一眼。
她明白他的心思,是在讓白羽送再送她一程。
“駕——”
沈妤一馬當先,在飛沙中朝著河州而去。
……
官道上行著一輛馬車,一只素手搭上窗口,看了一眼天色,催促趕馬車的車夫。
“再快些。”
“快不了啦。”車夫道:“這馬得跑得動才行。”
丫鬟放了簾子,小聲說: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,按日算錢他巴不得跑上個十年半載。”
那位小姐臉上些微有些心焦,但仍舊保持著閨秀的儀態,“等入了城,明日再換車趕路吧。”
丫鬟說:“照這個速度今日都入不了城了。”
十余人策馬而行,都戴著擋風沙的冪籬。
“吁。”沈昭勒馬放緩了速度,“前面就是平城了,快馬加鞭趕在天黑之前可以進城,今晚找個客棧留宿。”
沈妤摘下冪籬抖了抖上面的沙,“從前這條路沒這麼難走。”
沈昭面色肅然,“秋日本就荒涼,流民吃不上飯,把沿路的草根都啃盡了,路自然難走,走吧。”
眾人繼續趕路,拐過了山坳走上一條直道,老遠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路邊。
近了之后隱約聽見一男一女在爭論不休。
沈昭在經過時側目掃了一眼,又奔出了約莫一里地,他突然勒馬。
沈妤停頓不及,跑出幾丈遠才掉頭回來,“哥,怎麼了?”
沈昭似乎是愣在了那里,臉上除了疑惑還有難以置信。
他當即調轉馬頭,朝著來路奔去。
沈妤一頭霧水,連喊了沈昭幾聲都毫無反應,只好跟了上去。
所幸他們并沒有跑出很遠,沈昭返回時路邊的爭吵還沒有結束。
這個年頭不太平,流寇山賊四起,馬夫和丫鬟對突然而至的人心生警惕,停下來不吵了,盯著趕來的人。
沈昭一身衣裳裹了灰,又戴著冪籬,馬背一側還掛著刀,突然之間停在路邊,任誰都會警惕。
丫鬟還以為遇到了匪徒,剛想往馬車上挪,便聽見那人不太確定地喊了一聲,“鶯兒?”
第 207 章 親人相見
馬車內的人聞聲一震,連忙掀開了簾子,雖戴著冪籬看不見面容,但她的眼睛頓時就紅了,又極力強忍著。
沈昭一把掀了冪籬,沉聲問:“你怎麼在這里?這路上到處都是流民匪寇,你又跑出來干什麼?”
俞晚秋吸了吸鼻子,擠了個笑容,說:“我去平城探親。”
沈昭看了一圈,“你的隨從呢?家里怎麼沒派人護送?”
鶯兒剛想說話,俞晚秋便搶先一步說:“路上遇到流寇走散了,好在馬上就到平城了。”
沈昭見她臉色憔悴,不敢想她路上吃了多少苦,那車夫看著就賊眉鼠眼,不是她家里的車夫。
“你們方才在吵什麼?”
鶯兒憤然道:“說好了的價錢,他走到這里不走了,非讓我們加價才肯送我們進城,哪有這樣人?”
車夫見來人不好惹,連忙賠笑說:“如今生意不好做,給的價錢確實只能走到這兒。”
沈昭沉著臉掃過車夫,車夫頓時嚇得一激靈。
“真沒,真沒坑人。”
沈昭扯著韁繩靠近馬車,朝俞晚秋伸手,“上來,我帶你們進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