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妤心里軟軟的,在昏黃的光里注視著他的臉,一邊是喧囂的街,一邊是冰冷的溪。
真的晚了好久,相隔兩世,整整四年,一千多個日夜。
謝停舟靠著樹干,在背著光的地方抱著她,同她講這一路的事。
“我一路疾行,才趕在河州邊境追上了青云衛。”
“青云衛也來了?這樣擅自動兵不會有問題嗎?”沈妤側抬起頭問。
謝停舟貼著她的鬢角,“盛京無暇顧及,如今世道不平,盜匪肆虐,若聘禮被搶了,我還如何娶你?我爹想得不夠周到,單送聘禮上門禮數不夠,要娶陸老夫人的寶貝外孫女,我總該親自來拜會她老人家才夠誠意。”
“我外祖母為人和善,很好說話的,你不用緊張。”沈妤說。
“我爹已同我說過了,他們很多年前便通過信件,我記得同緒十五年北臨災荒,銀子和糧食都還是找你祖母借的。”
沈妤訝然,“竟還有這樣的淵源。”
“嗯。”謝停舟攬著她說:“我爹說他從前就想攛掇著陸老夫人嫁個孫女去北臨,只可惜陸老夫人沒有孫女。”
謝光宗的話原是這樣的:“我從前就想著拐個陸氏的孫女來給你當媳婦兒,這樣就不用愁銀子愁糧了,可惜陸老夫人那兒子都是過繼的,還沒孫女,只能算了。”
彼時謝停舟問:“那你怎麼沒想到還有個外孫女?”
謝光宗搓了搓手,“我想過啊,我那時想著成日在軍營里混的姑娘,雖然是五大三粗有些配不上你,但反過來一想,反正好看不好看在你眼里都一個樣,那還不如讓你犧牲一下。”
謝停舟面無表情,“結果呢?”
“結果就是不了了之。”謝光宗一收方才的吊兒郎當,說:“那時沈仲安手握重兵,若是和北臨聯姻就是強強聯手,盛京的那些人怎麼可能坐得住?我只要提出這個想法他們都得說北臨狼子野心,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。”
命運似乎是繞了一個圈,又回到了原點。
謝光宗嘆道:“沒想到你的婚事一拖就拖了這麼久,誰也瞧不上,我就琢磨著你是想找個仙女呢?正愁著呢,幸好忠伯來信說了這事。”
“忠伯在信中如何說的?”謝停舟心中好奇。
謝光宗道:“就說是個女的,我想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吧,是個女的也行,總比男的好吧。”
謝停舟當然不會將他那不著調的老爹的話告訴沈妤。
他牽了她的手,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人群漸漸散了,兩人沿著稀稀落落的街道往回走。
陸府的圍墻很長,兩人在漆黑的角落停下,遠看大門的廊下點著燈籠。
謝停舟第一次上門,沒有還沒拜訪主人家就住進宅子的道理。
“就送你到這里了,我看著你進門。”謝停舟說。
兩人的手都沒有放。
“那你住哪兒?”
“客棧。”謝停舟打趣道:“不然住你家?”
沈妤問:“哪個客棧?”
“鶴樓。”
沈妤笑了,“那還真是我家的。”
這里太黑了,謝停舟看不清她,但他知道她笑了,他喜歡看她笑,所以低頭靠近了些。
“我知道,肥水不流外人田,我帶了三十人進城,包下了樓。”
“世子爺財大氣粗嘛。”沈妤調侃。
謝停舟眉眼柔和,“總不能讓你外祖母覺得北臨很窮,舍不得把你嫁過去。”
梆子聲隱約從遠處傳來,催促著兩人時間已經不早了。
“去吧。”謝停舟輕輕松了手,“我明日一早上門提親。”
沈妤點了點頭,手上慢慢放開,卻在最后捏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尖不放。
月亮終于從云里鉆出來了,他在月色下看清了她的眉眼。
那雙眸子亮晶晶的,含著不舍,含著情。
那只手終于是松開了,沈妤倒退著走,一邊沖他揮了揮手,“你快回去吧。”
謝停舟頷首,看著她走了幾步又回頭,幾步又回頭……
謝停舟深深地望著,心里被融成了水。
“阿妤。”他突然開口。
沈妤回頭,“嗯?還有事嗎?”
“嗯,有話忘了同你說。”
“你說吧。”沈妤遠遠看著。
見他不開口,估計是什麼悄悄話,于是又朝他走了過來。
謝停舟挽起了唇角,看她一步步走近,在離她一臂之遙時抓住了她的手臂,將她拖進了更黑暗的地方
“啊——”
她下意識驚呼了一聲,下一瞬已貼上了他的唇。
松木香濃了,呼吸也重了。
她被包圍在里面,他們在黑暗中交錯著接了一個長長的吻。
沈妤:“你——”
“沒忍住,抱歉。”謝停舟在喘息,鼻尖抵著她,“原不想在河州的地界如此孟浪,可你不該那樣招我。”
沈妤被他吻得霧氣迷蒙,“我怎麼招你了?”
謝停舟沒有直接回答,只說:“你那樣看我,我忍不住。”
“難道怪我嗎?”
“怪我。”謝停舟說:“怪我定力不夠。”
他的目光從臉頰落到了她的衣裳上面,問出了一個早就好奇的問題。
“為何已經回了河州,卻不換回女裝?”
沈妤抬著眼看他,認真地說:“我想等你來了再穿給你看。”
這眼神,謝停舟在心中喟嘆,再待下去,他就走不了了。
“那你明日穿給我看。”
謝停舟溫柔地說
之前缺失的那一塊似乎被那一吻給填滿了,沈妤連走路都輕快了些,上臺階時幾乎都是蹦跶上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