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先回了露微閣,取了姆媽的印章,拿了店鋪的地址和子契。
既然祖母不留余地,她也再沒有顧忌。
鴻源晟大戲院外,溫雪晴抬眼望著那軍綠色大卡車一輛接著一輛挺進街市,煙塵滾滾,她抬手遮住鼻息。
原本喧鬧的街市更加鼎沸。
“瞧瞧,這幾日總有軍車出青州,看樣子是真的要開戰了。”
“可不是,6.28事件后,北平周邊丟了好幾個縣城,莫不是快打到青州城咧?”
溫雪晴挑眉,望著人群中高談闊論的市井百姓,她常年養在深閨對眼下局勢確實不太清楚。
只道當下混戰,軍閥之間紛爭不斷,征戰不休,卻沒有想到這烽火連天就在眼下,最可憐的還是同胞相殘的士兵。
她穿過人群,一路向南走,被賣掉的鋪面在南市街口,如今做了成衣鋪,她來過一兩趟,都只是在門口并未進去。
熙熙攘攘的街市,正值上午,還沒什麼人流,幾個相鄰的街鋪也是門可羅雀,沒什麼生意。
溫雪晴抱著檀木盒子,走進了董記成衣鋪。
“掌柜在嗎?”
“這位小姐是要量身裁衣?我們這新進了不少布料,有洋布還有蘇繡,織布,樣子都是青州城最全的,您先挑,我去給您倒杯茶。”
小伙計機敏的迎了上來,笑嘻嘻的準備去給她倒茶。
“不急,我不是來做成衣的,是來收店鋪的。”溫雪晴朗聲道。
“...您不是來買衣服的?我們這店鋪不賣。”
小伙計笑容卡住了,僵著臉孔上下打量著溫雪晴。
這人口氣倒是不小,出口便要收店鋪,長得白白凈凈斯文小姐,怎麼也干起這種耍無賴的事。
“你家掌柜的在嗎?”溫雪晴耐著性子,又問了一遍。
“掌柜的不在,您不買東西就可以出去了。”在知道了來意后,小伙計怒了,直接就要趕人。
“小哥別生氣,這店鋪是我家的產業,我現在要收回,到時候誰出去還不一定,你幫我去請一下掌柜的,免得大家鬧起來,面上都不好看。”
溫雪晴也不生氣,柔聲細語的開了口。
小伙計聽著話音不對,又細細打量了一下溫雪晴,道了一句稍等,便急忙忙的往后院走。
他干了大半年從沒聽過這店鋪還有另外的主人呀。
少頃,一個身著藏藍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,那人目光銳利,審視了一下溫雪晴,朝著她拱了拱手:
“這位小姐,聽說是來收店鋪的,不知道您這是何意,這店鋪早在去年就被盤了下來,這倒手了兩次,您何來收回店鋪之說啊?”
“不知掌柜的可有地契?”溫雪晴朗聲說道。
“有是有,我為何要給你看。”八字胡掌柜有些不悅,語氣也變得生硬了幾分。
“因為我有地契印章,這鋪子是我的,若您拿不出來,我只好遞交官府,來收鋪子了,今天我過來也是好意,知會您一聲罷了。”
溫雪晴淡淡道,她看了看四面懸掛的成衣布料,眉目微微一彎。
“這半年的租金,我就不要了,明天得搬走。”
若不是看這女娃長得白凈好看,薛掌柜恨不得將她打一頓。
平白無故從哪里竄出來的瞎貓野狗,也敢來他的店鋪鬧事。
“混賬,你是個什麼東西,也敢來我的店鋪撒野,快滾,快滾。”
薛掌柜實在沒忍住,開始破口大罵,推搡著要將溫雪晴丟出去。
“掌柜的真不看看我手上的物件,凡事留一線,這個道理您不懂嗎?”溫雪晴壓低了聲音說道。
董掌柜小伙計兩人滿頭黑線。
“好好好,你拿出來我看看。”
董掌柜心里存著氣,最近本來生意就慘淡,大早上還有人來尋晦氣,實在是讓人惱怒。
溫雪晴打開檀盒,拿出了印章還有一張舊時的地契,這房產地契是兩份,當時祖母派人取走的都是縣衙落了章的,姆媽那邊的這一份是子契。
掌柜的上下打量著子契又看了看那枚玉石印章,面色越發凝重了起來。
這份地契雖說是子契卻有著所有人的印章,而他看到的店鋪地契什麼都沒有。
“你這是從哪里偷來的,我這地契可是從官府過了明處的,趕緊走,否則我報官府了。”
董掌柜虛張聲勢,將溫雪晴往門外趕。
他實在拿不定主意,畢竟當日少主子授命他買下店鋪時,賣家要價低他并沒注意這些。
畢竟買的急,根本沒細看,為今之計得先去趟衙門關口打點一下才行。
溫雪晴深諳此事的門道,根本沒打算給董掌柜離開的時機,捧著檀木盒子,往成衣鋪門口一站,便開始哭訴起來。
滿口的大爺大娘,鄉親鄰里勞煩大家評評理,溫雪晴哭得梨花帶雨,傷心欲絕。
她這一通吆喝,倒是聚集了不少人。
她一面哭一面說:“各位大爺大嬸快評評理吧,我家的祖傳產業被賊人霸占了不說,如今我一個弱女子上門討要收回店鋪,還被人誣蔑是賊還要打人,這天理昭昭,何來公正。”
“大家看看,地契簽章都在,這些人非得說店鋪被賣了,銀錢我是一分都沒有看到,現在我娘親就靠著店鋪治病,還被歹人搶占了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