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歡顏沒有因為蕭瑾之的話而覺得緊張,胡太醫的醫術她自然清楚,不過所以既然請對方前來,那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。
她并沒有設法裝病,畢竟裝病的法子里大多要用藥。可若是貿然用藥,導致脈象混亂,在胡太醫面前,未必不會被察覺。
一旦引得對方懷疑,那自己和弦月的話,在胡太醫面前也就不再可信了。
更重要的是,就算脈象并無什麼異常,也不能說明自己剛才就沒有突然暈厥。
房間之中安靜了下來,胡太醫凝神,認真地給楚歡顏診脈。
原本神色平和,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上,卻漸漸眉頭皺起,露出了凝重之色。
“根據脈象來看,楚小姐日夜憂思,郁結于心。”
蕭瑾之一愣,臉上笑意僵住。
剛才他進侯府時,聽楚歡顏身邊的貼身丫鬟說林澤遠軟硬兼施,楚歡顏被氣得突然暈厥,再聯系一下胡太醫那位做吏部侍郎的弟弟,他心里面對于楚歡顏的目的便有了猜測,因此,也并不相信她是真的生病了。
難不成是楚歡顏刻意服藥,影響了脈象?
這個念頭一出,立刻又被蕭瑾之在心里面否定了。
若真是服藥的話,胡太醫未必診不出來。
而此刻,聽了胡太醫的話,楚歡顏心頭也忍不住一愣。
日夜憂思嗎?
“胡太醫,可我近來睡眠十分不錯,每到夜間總能很快入睡。”
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,自從重生以來,她還未曾有過一日失眠,難以安寢。
胡太醫搖了搖頭,“若是心中郁結,平日里卻無絲毫影響之癥,這也未必是什麼好事。
或許反而說明,楚小姐將心中之事壓抑的太深,未發于表而困于里,未發于外而存于心,長此以往,恐于身體有大礙。”
“胡太醫,那該怎麼辦?”弦月聽到這話,頓時急切起來。
她還以為小姐請胡太醫過來只是裝病,可沒想到小姐的身體竟然真的出了問題!
胡太醫看了看楚歡顏,片刻之后收回了手。
“沒辦法。”
“胡太醫,您醫術高明,怎麼會沒辦法呢,求您……”
胡太醫擺了擺手,打斷了弦月的話。
“心病難醫,恐怕只有楚小姐自己知道心中因何郁結,若不能自我消化排解,其他人也無能為力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弦月。”楚歡顏搖了搖頭,示意她不必再說,復又看向胡太醫,“近來事情頗多,所以可能心底有些隱憂,有勞胡太醫奔波了。”
“無妨。”胡太醫搖頭,看著楚歡顏嘆了幾口氣,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,并未開什麼藥方,便拿著藥箱離開了侯府。
楚歡顏示意弦月代自己相送。
房間之中只剩下了楚歡顏和蕭瑾之二人。
“太子殿下,此處畢竟是臣女的閨房,您繼續留在這兒恐有不妥。”
“楚小姐不是還想著給孤當外室嗎,又何必如此拘泥。”
調笑的話語出口,可是卻罕見的沒帶什麼笑意。
蕭瑾之認真的看著楚歡顏,“楚小姐心頭到底因何事郁結?”
“太子殿下也知道,臣女父母早亡,府中事物繁多,皆由我一人負責,難免有些操勞。”楚歡顏敷衍開口。
“是因為你那個未婚夫嗎?”蕭瑾之問道,“還是因為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,亦或是,拼命要嫁窮書生的妹妹?”
可若只是因為一個狼心狗肺的未婚夫,和一對不成器的弟妹,他覺得按照楚歡顏的性子,似乎不會憂思到這種地步。
楚歡顏抬眸看向他,對上蕭瑾之探究的目光。
桃花眼深邃,但是卻明顯并無惡意。
好一會兒過后,楚歡顏反問道:“太子殿下為何如此關心臣女?”
“呵,自然是因為楚小姐是個美……”
蕭瑾之的話沒能說完,便看到了楚歡顏意興闌珊的收回了目光。
“怎麼,楚小姐不信?”
“太子殿下都不信臣女的話,臣女又為何要相信殿下。”
蕭瑾之噎了一下。
也是,自己拿話敷衍楚歡顏,又憑什麼指望楚歡顏能同自己說實話。
房間之中,一陣沉默過后,蕭瑾之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“其實,孤也說不清為何,一開始許是覺得楚小姐有些有趣。再后來……”蕭瑾之微頓了頓,眸光里流露出幾分孤冷的笑,“或許是覺得,楚小姐和孤有些像。”
“像?”
“是。”
蕭瑾之點頭,眼底的笑意盡數消散,一雙眼睛如暗夜星辰,明亮皎潔的背后,是一望無垠的漆黑。
“明明身邊簇擁著不少人,可有時候卻又似乎煢煢孑立,一無所有。明明有手足兄弟,血脈親情,可有時又覺得,世間之情多數飄渺,如鏡花水月,難以恒久。放眼望去,偌大天地,格格不入。”
楚歡顏心尖一顫。
偌大天地,格格不入?
是了,或許她直到現在,都還未曾徹底融入到這一世。
她就像是奈何橋畔的一縷孤魂,投胎之時,偶然竊得際遇,得以重活。
可此刻的皮囊里裝著的,早已經不再是這一世該有的魂魄。
滿心歡喜,滿心恨意,滿心盤算,無一人可訴說。
不過……
楚歡顏看著蕭瑾之,下一刻,卻又忽的笑了!
第45章:小的不能再小的從九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