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崔嬤嬤,元宵將至,殿下喜食玫瑰沙餡的元子,可否教我?”
宣明珠一聽,挑眉負手,玩味地瞅著表情不自然的梅長生。
梅珩在一旁摸著鼻尖隱笑,梅豫怔愣一下,反應過來,學著方才崔嬤嬤欠身回言:“大人不必紆尊,想要什麼令廚下做了送來便是了。”
寶鴉目光落寞下去,輕嘆:“嬤嬤這樣說,便是仍不肯原諒長生了。過往是長生——”
她的嘴被一只大手不客氣地捂住。
梅長生一想,索性將這鬼靈精的眼睛也蒙住,回身往宣明珠唇角一啄。
已經打好腹稿準備好生笑話笑話他的宣明珠但覺嘴角如輕羽拂過,愣在原地。
而后,在兩個兒子的眼皮子底下,她臉皮騰地漲紅,嗔視對面。
“咳、孩兒告退。”
“兒子先出去了……”
二子不約而同地低頭,胡亂說著,便左右腳絆蒜地往外撤。
寶鴉這時扳開了阿爹的手,稀里糊涂:“你們干什麼去,還沒包完呢……”沒等說完,也被拽出了門去。
“你做什麼,當著孩子們的面!”
小的一出去,宣明珠便紅著耳根跺足發難。梅長生勾手將她揉進懷。
緊了緊,又緊了緊,總覺不足,他輕吻她的發絲問:“見著了嗎?”
宣明珠呼吸微頓,她出門,并未說過她要去見誰。然想來以他的思謀,猜到亦在情理中。
她也不置氣了,想起在護國寺的空等,心情又低落下去,搖頭說沒有。
梅長生覺著也是,低聲又問:“有什麼要問我的嗎?”
宣明珠想了想,還是搖頭。她想再等等,等見皇叔一面。
梅長生便不多言了,單指托起她的下巴,低頭捉到那兩瓣香唇溫柔地纏昵。
——這可是膳廳里!宣明珠下意識推他,發軟的腰肢被他冷硬地禁錮。這個對包元子一竅不通,起個頭便撂挑子的人,在這事上卻游刃有余,先拿唇珠輕碰她,再細細地舔她,然后登堂入室,軟兵相接。
“你身上有佛香的味兒……”
宣明珠陷入味如清雪的炙熱里,一步步丟盔,卻被攻伐的先鋒按住后腦不許逃。交鋒的間隙,她隱約見他劍眉是蹙著的。
耳邊聽他含糊著:“我抱殿下去沐浴好不好?”
她想說不好,避開頭才一張嘴,又被他舌頭擒住,黏黏乎乎:“我幫殿下換衣好不好,那件透紗鳳銜珠的紅訶子?嗯?”
“梅長生,住嘴。”女子烏發緋顏,酡音嬌醉,仰面輕輕攀住他的一只肩膀。她現下信了,過去這些年他確實是克己隱忍,壓抑著心性里的一點一滴,通通累積著,以致如今逮到機會便親,一親便說葷話。
而他對她的呢喃,是從不會斷絕的:“嗯,叫我,想著我,心里只想著我。”
有他參差荇菜,左右纏之,仿佛不想著他也有些困難。宣明珠心底的某些不安,落進他踏實的懷里,很奇異地被撫平了。
*
晚間,二人又是同榻共眠。在宣明珠睡熟后,梅長生仍借著帳外剪短的燭光,貪望她睡顏。
關于法染,若她想問,他可以什麼都告訴她。然而她若對于心中那分量重要之人仍有一分信任,他也隨她。
只是對法染,便沒這些心慈手軟了。
有人還想著破局呢,梅長生微笑想,那麼自己也該添一把火,為這位大國師助興才是。
兩日后皇宮西南方起了場火,走水處是穆宗朝胡貴妃的舊宮址。
底下燒吉祥缸的小太監懈怠,以至缸水結冰,等到火滅后,小半個宮殿都已坍塌。廢墟中,唯獨有一尊胡貴妃的象生玉像絲毫不損,于是宮掖中漸漸流傳出此事妖異的風言。
梅長生抽空又去了趟鑒察院。
鑒察院地牢最底層的水牢中,四條六十斤重生鐵鏈鎖著一人。
昔日的尉遲將軍自去歲夏天被關來此處,嚴刑拷打半年之久,人已成了個血葫蘆,渾身上下無一塊好肉,卻硬是未曾吐露事關他主子法染的任何事。
男人身披墨狐圍領輕腋裘,瑞獸紋的玄靴踏石階一步步而下,走入這森冷的所在,輕瞟了一眼鐵鏈下那灘流血的爛泥。
早有小吏殷勤地搬了把太師椅來,請閣老歇一歇。
梅長生拂裘在尉遲對面坐下,也不逼問什麼,彈著指甲悠悠欣賞他受過一遍大刑。
倒勾鞭帶出飛濺的血沫沁入他袍角,梅長生怡然自得,支頤曼然開口:“世間有忠仆,今日始信之。聞聽尉遲將軍剃度前無肉不歡,本閣特意吩咐他們一日為將軍備下三斤生鬣肉,這些日子進得可香?”
那鐵鏈窣窣而動,似鎖縛著無盡的屈辱與憤怒。然而,尉遲早已被折磨得形銷骨立,喉嚨嘶嘶,罵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梅長生全不在意,薄唇輕莞:“你以為你只字不說,便能保住你主子麼,錯啊。”
“法染手下掌有六道耳目線,青伙者、黃瓦雀,這兩條線專供大內前朝與皇室宗親的耳目線,是你領屬的吧。不得不贊嘆,當真錯綜復雜,一點一點梳理挑清,很費了本閣一番功夫。
”
他盯著水牢里不甘蠕動的身影,淡漠地瞇縫目光:“下一步,我將這兩線斬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