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拉過我的手:「這是表妹給朕的,如果當初朕早早發現了背后有和昭儀,早就要她以命償命,又怎會拖到今日。」
他這話我愣了,我想過許多,但沒想到陛下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層,不應該啊。
「那日先是長生出事,然后又是表妹出事,朕是真的慌了,朕怕。」從養心殿回來,我腦子里始終想著陛下這句話。他永遠都是這樣,喜歡逃避。
當初長生病懨懨的,他就少見長生,也不賜名。只是,我沒想到連這樣的事情,他都能逃避,又或者覺得殺了那一干人,便是報了仇?他怕只是不想時時刻刻想起那日的慘狀,以至于自欺欺人覺得就是小陳氏蓄意報復,機緣巧合成功了。
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?薛氏,知道嗎?幸好,這些其實都影響不了我。
至于和昭儀,我讓鳶蘿帶上死亡三件套一起去慎刑司瞧她。我做了這麼多年皇后,一直覺得自己治理有方,她是第一個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的人,這最后一程我怎麼也要送一送。
上一次見她,還是薛氏要杖殺她時,那時候她哪怕挨了板子還叫囂,如今不同了。兩天一個字沒說,可一天就吐露了所有,必然是刑罰加上去了。
我見她時,她只穿著中衣,衣服上也都是血跡,看樣子應該是鞭子造成的,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有一兩道傷痕,可惜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。不過我轉念一下,反正也活不了了,不可惜。
她半靠在墻角,我看著她的腿似乎不太對勁,瞥了一眼管事,才知道她的腿斷了,怪不得呢。
可惜了,腿斷了,白綾怕是用不到了,總不能讓別人幫忙吧。
「皇后娘娘來了。」她看著我道,只是嗓子有些啞。
「行了,你們下去,本宮與和昭儀聊聊。」
我走近她,她費力仰頭看著我:「辛苦娘娘還來送我一程。」
「好端端的日子不過,你偏偏要這樣,本宮也不知如何說你。」
「好端端的日子,」她諷刺道,「虧娘娘也說得出來,妾身來這兒時,也曾想安分守己一輩子。可惜是陛下不許。」
我皺了皺眉:「陛下怎麼會不許,陛下對你多好。」
「好?」她伸手抓我的裙擺,我沒來得及退,被這一抓,我這裙子又廢了,「娘娘知道陛下對妾身做了什麼嗎?」
我搖了搖頭,只聽她道:「是他讓太醫下藥,絕了我的子嗣,娘娘也是女人,也身為人母,難道不能與我感同身受嗎?」
我一驚,起碼面上一驚,這事,之前我便料到了,但陛下謹慎,不應該讓和昭儀知道。那些太醫也有分寸,有些事錢到位了可以說,有些事不能說,想來也是知道的,那麼和昭儀是這麼知道這件事的。
我直覺不對,便問了出來:「陛下豈會如此,怕不是別人騙你的。」
「騙我?」她提高了聲音,「事到如今,娘娘還為陛下爭辯,倒真是賢惠,」而后話音一轉,言語間帶著幾分暢快,「無所謂了,他如此對我,我便帶走他最寶貝的兒子,也算一報還一報了。」
這麼說,薛氏是真的躺槍,只不過,我想起供詞上,她只說是嫉妒薛氏得寵,并未提起這些,如今與我說,又是何居心?
「你想過你的身份嗎?」
我本以為說到這里她會悔悟,但不曾想,她道:「皇后娘娘是不是覺得父慈子孝是理所當然,可惜我越國不像大虞,我死了也要拖累他們。
」
她邊說邊笑,像是魔怔了一樣,只是,她想過越國的百姓嗎?算了,想到這里我也覺得自己偽善。
我俯下身,與她平視:「你告訴我,是誰告訴你,你不能生育的。」
誰知她轉過了頭,看著托盤里的東西問道:「這些是讓我選嗎?你們大虞的毒藥是苦的還是甜的。」
「趙瑤瑤,你告訴我。」
她沖我笑,哪怕臉毀了,可是笑起來卻仍好看:「這個留個皇后娘娘猜吧,也算給娘娘留個念想。」
「你以為你不說,本宮會讓你痛痛快快地死?」
「痛痛快快?我都這樣了,不痛快又能不痛快到哪里去?」
我打量了她一番,不得不承認,她說得也算沒錯。但都是一死,體面的有,不體面的也有,陛下是想給她體面,她若不說那幾句,我也愿意成全,只是如今,我不想了。
「你聽說過貼加官嗎?」
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,她聽過:「你敢!」
「我為什麼不敢,陛下都要你性命了,我不過改了方式,你怕不是真以為陛下知道了會生氣?」見她的表情,我便繼續道,「更何況,你覺得陛下會問嗎?到時候草席一卷,扔去亂葬崗,誰知道呢?」
說完,我沉默地看著她,我就是想賭一賭,她怕不怕,最終她還是服軟了。
只是,我沒想到她說是寧嬪:「娘娘不信?」
她說出來的那一刻,我確實有點震驚,我對寧嬪的印象不深,她不算得寵,五皇子在幾個皇子里也不算出眾,似乎真的有怎麼做的理由。
我回去后,想了又想,如果她沒騙我,那就是我掉以輕心了,準確來說,我對這些后入宮的妃嬪都不怎麼上心,也不是其他原因,就是覺得自己籠絡的人已經夠了,便隨意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