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不成,得到了就不值得珍惜嗎?
院使小心道:「陛下如今的病癥倒是與貴妃娘娘當初有幾分相似。」
「相似?」
「貴妃娘娘辭世前也說過見過四皇子殿下,陛下如今也是如此。」
薛氏惦念四皇子,是自從四皇子沒了就有的事,夢里也時常夢到,病得人恍惚,覺得見了,我也不覺得奇怪。
「不過都是心底所念的人,有什麼奇怪的?」我隨口道。
院使欲言又止,我就瞧不了這個樣子,便開口道:「你若有什麼,便直接說,陛下如今病著,你不與本宮說,還想和誰說?」
不知怎的,院使許是想到了什麼,猛地跪了下來,嚇了我一跳:「臣覺得,陛下這恐不是病,是毒。」
「什麼?」這句話也驚了我,誰敢給陛下下毒,這些年,宮里管得多嚴,我怎麼會不清楚,若陛下是中毒,那薛氏呢?這不可能讓我不心驚,今日是他們,那來日呢,又會是誰?
「你可有把握?」
院使又繼續道:「臣也是猜測,陛下與貴妃娘娘病癥過于相似。」
是了,只不過薛氏后來藥喝得煩了,就不喜見太醫,那時候,她見人也少,以至于我忽視了。可陛下是天子,自然不一樣。所以,薛氏的死,所有人都沒懷疑,而如今才發現了不對。
「那便勞煩院使了。」
院使小心地抬頭看了我一眼,緩緩磕了一個頭:「臣知道了。」
七十七
這事,到底不確定,但院使那邊試著換了藥,陛下地身體也有了起色,能起身去御花園走走了,平日里的折子豚兒也都讓人送過來,便是陛下如今身子倦怠,重要的豚兒也一一讀了給他聽。
連小丸子、阿婉指婚的圣旨也蓋了印,定了下來,祥昭儀與溫妃也紛紛松了一口氣。
似乎,一切都在變好,只是,我還是有些不甘。自從院使與我說了,那些蛛絲馬跡我也慢慢串聯起來了,若當真是中毒,那這毒,怕是薛氏下的。雖然,我對這個猜測也很吃驚,可是,除了她還能有誰?
我想起薛氏后來那有些癲狂的神情,想起她與我說她和陛下那些過往時的深情款款,她只剩下陛下了,可是,陛下卻不是只有她,所以,她便在一日一日的不甘里悄無聲息地瘋了。
太子生辰臨近,陛下也有了興致,讓人在宮里布置起來。不知道是不是近來閑得無聊,以至于每一處陛下都精心看過,難得見他對豚兒這樣上心,像極了一個好父親的模樣,我心里也是有觸動的。
只是,他若是真的疼愛豚兒,我還是希望他給點實際的好處,而不是這種錦上添花的東西。
「父皇,如今精神好了許多。」豚兒與我道。
「陛下病了這麼久,早就應該好了。」我道。
「那政務這些,兒子是不是也應該早早放手?」
我點了點頭:「確實應該如此,總比陛下先提出來好。你莫要貪戀這些權勢,陛下還在,你就永遠是太子、是兒子,明白嗎?」
豚兒笑了笑:「這道理,兒子能不明白嗎?反正弟弟們也不爭氣,不就是熬著嘛,母后放心,日子長著呢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七十八
只是,我與豚兒都想錯了,陛下不是好了,而是回光返照,在豚兒生辰還有五日時,終于倒了,這一倒,就沒有再起來。
難得清醒的時候,便召見了大臣,寫了圣旨,如此一來,我惦記了小半輩子的心事,終于塵埃落定了。
看著陛下日漸消瘦,最后終于停止了呼吸,我的身子似乎也熬得油盡燈枯,剛想跪拜,就覺得眼前一黑。
等醒了,是鳶蘿在守著,問了她外頭如何,她說有太子妃照顧著。太子妃才出了月子不久,怕也撐不了太久,我便想起身,被鳶蘿按住:「娘娘還是先歇歇,還有康妃娘娘、溫妃娘娘她們顧著,前頭還有太子殿下呢,后面的事情更多,娘娘若現在不養好身子,后頭怎麼辦?」
是了,帝王駕崩,繁瑣事更多,我總不能拖著這病懨懨的身子再繼續折騰。好在,我也知道,我只是累著,靜心養幾天就好。但也不能一點不露面,只是待的時間少罷了。
我與陛下,結發夫妻,相伴二十載,人非草木,孰能無情。二十年啊,便是個物件,都有感情了,何況是枕邊人呢?可是,陛下活著時,尤其是豚兒一日日長大,羽翼豐滿,這份說不清的感情根本就比不上我盼著陛下崩逝的期盼。
只有他死了,干干凈凈地死了,豚兒登上皇位,一切都塵埃落定,我才會想起這些年的點點滴滴。他對我也算不錯了,妻子該有的全都給了我,我也沒什麼不知足的,只是,人總是貪心。
他成全了我的臉面,我便還想要更多,比如他的皇位,自然會對他虛情假意起來。只是,如今薛氏沒了,他沒了,想想還是有些傷感的。就像是我這二十幾年的時光也一下子沒了一樣。
陛下駕崩,豚兒登基,一件件事,接踵而至,只是,陛下當初為豚兒準備的生辰宴是白費了。等等,我突然想起來了,薛氏給豚兒最后的一份大禮,是幫他帶走陛下。
薛氏啊,是真心喜歡陛下,喜歡到陛下一而再,再而三地辜負她,她也要執拗地與陛下生不離死不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