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綺,說好了今天陪你的。”
顧墨遲的心已不在焉,可是一想到溫綺無父無母,孤苦伶仃地即將面對絕癥的深淵,他無法坐視不理。
“我們還有好多時間的。現在葉染姐被你打傷了,她一定很難過,很生氣。墨遲,你去關心她一下好不好?只有葉染姐消了氣,愿意跟你離婚了……那麼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,對我來說,才是名正言順的。否則……我寧愿一個人死在不會拖累任何人的角落。”
說著,溫綺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,滴滴落在雪地里。
在距離葉染的鮮血只有十幾公分的位置上,燙得顧墨遲心亂如麻。
白月光是真的白,可是朱砂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心里扎下的呢?
顧墨遲并沒有告訴溫綺,葉染已經同意離婚了。簽了字,也送還了協議。是他遲遲沒有簽字,遲遲沒有去辦后面的流程。
“阿綺,那你自己在這里……”
“我沒事的,我小時候也是在圣天使長大的。雖然沒有葉染姐姐那麼有錢,這些年也沒有回來看望過大家,但是以后,我也會經常來的。我想,在我有限的生命里,或許可以再為你祈些福愿……”
溫綺微笑著抹去淚水,然后輕輕推了推顧墨遲,“墨遲,你快回去看看葉染姐吧。今晚我跟姆姆住在這兒,明早你再來接我好麼?”
看著顧墨遲離去的車子,溫綺長出一口氣,微微斂去眼底的似水溫柔。
她挪開腳步,從地上撿起剛剛一直踩住的一塊玉佩。
翠綠如冰,鮮如菩提。
夜深了,狹窄的閣樓里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木板聲。
徐姆姆上了年紀以來,睡眠就變得很淺了。后來中了風,就更是白天不分黑夜。
此時此刻,她警覺地睜開眼睛,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……
嘩啦,門被拉開了,月光下,一張嬌俏的臉龐蒼白如魅。
“徐姆姆……我來看你了。你,還記得我麼?”
徐姆姆半身不能動,口齒吃力地張合著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徐姆姆,這樣癱在床上,少則個把月,多則數十年。你說,你無兒無女,也沒個照應。這樣活著……是不是比死都難受啊?看在以前對我那麼照顧的份上,我幫你一把好不好?”
說時遲那時快,一只碩大的枕頭迎面壓上了老人的臉。
“唔……唔……救!”
香郁水岸別墅。
林子君把葉染安頓下來,然后坐在旁邊寸步不離。
“君君,我已經沒事了……你也去休息吧。”
實在擰不過林子君,葉染剛剛在她的堅持下去了趟醫院。
檢查下來說是因為撞擊導致的肺血腫,算是肺癌常見的并發癥。雖然用了些藥暫時止住了內出血,但大夫一看片子,眉頭就皺的跟核桃似的了。
他說,葉染這個肺部病灶已經很嚴重了。如果不接受化療,就只有肺移植這一條路可選。
葉染表示,自己在腫瘤醫院那邊已經開始排號了,只是這種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。
何況肺移植手術在國內還算不上非常成熟,能主得起來的醫生本就不多,而且器官源也特別有限。
“唉,我要是跟你同血型就好了。”
林子君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,說:“大不了我摘一個肺給你,以后,你每次呼吸都能想到我哈哈哈。”
葉染苦笑,“肺又不是腎,沒有移植單側的。要等到真正已故的捐獻者,難度……其實蠻大的。”
絕望的話題太沉重,她不想再惹林子君哭了。
于是葉染想到了另一件事,“對了君君,你幫我把大衣拿一下行麼?”
“你要大衣干嘛?上面都是血,我打包準備送干洗了。”
“先別!”
葉染急忙制止,“我口袋里有東西。”
林子君聞言,趕緊下樓去取大衣,可是一路走一路掏——
“沒有啊?什麼東西?就半包紙巾,一串鑰匙。”
葉染心頭一頓,“什麼?沒有?”
她記得自己分明是把那塊玉佩直接揣在口袋里的啊!
看到葉染面色焦急,林子君關切道,“是什麼東西啊?很重要麼?”
葉染嘆了口氣,“一塊玉佩,今天徐姆姆給我的,說是我生父留給我媽的。”
“那可是很重要的信物啊!會不會是剛才推搡的時候掉了?”
林子君很替葉染著急,可是葉染卻很快恢復了釋然和平靜。
“算了,掉就掉吧。都這麼多年了,真要是有緣,早就找到他們了。如今,我已是有了今天沒明天的人……找到了又怎樣?徒增感傷而已。“
嘩啦嘩啦,玄關傳來一陣響動,好像有人開門進來了。
林子君警惕地直起身:“誰啊?你家女傭?怎麼這麼晚了回來?”
葉染覺得不會是李嫂,上次她叫李嫂回余秋蘭那里了,一直都沒讓她再回來。借口只說有朋友住在這兒,讓李嫂在老宅那邊幫忙就是了。其實,她是不希望自己跟顧墨遲的狀態那麼快就被余秋蘭知曉。
所以,這大半夜的,沒可能是李嫂回來。那麼唯一有鑰匙的——
林子君起身下樓去看,結果沒幾秒鐘,就聽她怒氣沖沖大呼小叫道,“顧墨遲,你還有臉回來!”
顧墨遲站在玄關處,一身風雪。
他到底還是不放心溫綺,半路上下了車,讓沈斌折回福利院去,有事可以照應著溫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