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我們商量著，想要送小妹去維也納學音樂。她的鋼琴，彈得特別好。可是沒想到，小妹竟然跑了。她留下了男孩，抱走了女孩。并給我們留下了一張字條，她說兒子留下，是為了愛所有心甘情愿。女兒帶走，是因為虧欠所以不想后悔。”

　　“我們不知道小妹帶著女兒去了哪，只知道她輾轉在一些福利院，收容所。后來，聽說她病逝了，孩子被一對夫妻收養。至此，再也沒了下落。”

　　說到這里，周棟青的眼睛紅了。

　　葉染的眼睛，也跟著紅了。

　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，聽溫綺的故事，就好像也在聽自己的故事。

　　她的媽媽也是從小把她帶在身邊，甚至連父親的名字都沒告訴過她。

　　后來，媽媽也病死了。

　　自己也被人收養了十幾年。

　　但不同的是，顧家待她如親生。

　　可溫綺的養父母卻如禽獸。

　　“后來，我終于找到了阿綺。還好，她雖然吃了很多苦，但總算長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樣。我和我太太，還有她弟弟，都很心疼她。我們希望她的后半生，再無風雨，再無傷害……雖然我們心里很清楚，在缺席的二十幾年里，我們看不到阿綺身上發生了什麼。也不知道她的性格里，會有哪些尖銳，哪些偏執的碰撞。我們只能包容她，溫暖她，希望她漸漸的，可以放下對所有人的防備和敵意……”

　　“周先生，我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
　　葉染深吸一口氣，“您作為父親，心疼她，我當然能夠理解。但很說時候，每個人的命運都不是自己掌控的。她很辛苦，不代表我們其他人就過得很順利。

您覺得她受了很多虧欠，可是您知道麼，顧墨遲等了她整整七年，她不是沒有得到過真心的疼愛。”

　　“你也喜歡了顧墨遲很多年吧。”

　　周棟青意味深長地說。

　　葉染游了游眼睛，低頭。

　　“我可以回答你前面的問題了，”周棟青長嘆一聲，“我對小妹，到底有沒有情不自禁。”

　　葉染一愣，再次揚起眼睛。

　　“我是男人，跟這個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男人一樣。有情感，有責任。我愛我的太太，我為了她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。我不贊同她當年做的事，但我理解她同樣為了我而作出的犧牲。但對小妹，我也愧疚，也痛惜，也憐憫……也愛。葉染，你應該能明白這種感覺，對麼？”

　　葉染心頭一窒，然后一陣緊緊的收縮。

　　她明白，她怎麼會不明白呢？

　　周棟青的矛盾和難以自持，不就是今天的顧墨遲麼？

　　周棟青愛他的妻子，卻也放不下為他生兒育女的小妹。

　　顧墨遲執著著溫綺的美好，對她這個枕邊人，又何嘗真的一點都沒有在意。

　　葉染啞了啞聲音，嘴角漾出意思苦笑，“可是愛情，是一條單行道。”

　　周棟青一愣，目光瞬間柔和了下去：“沒錯，單行道。所以小妹走了.”

　　“所以您放心吧，我很快……也會走的……”

　　葉染低聲呢喃了一句。

　　當然，周棟青可能只是把這句‘走了’當成她決定要放棄的意思。

　　“葉染。”

　　周棟青溫和地叫了她一聲：“說來你可能不信，也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總覺得你甚至比阿綺更像是我的女兒。”

　　葉染一愣，旋即苦笑：“您不用這樣說，我已經決定這次不會再追究溫綺，也不打算再介入她和顧墨遲了。”

　　“不。”

　　周棟青搖頭：“正因為我覺得你更像我的女兒，我才不希望你繼續糾纏在你們三人之間。顧墨遲配不上你，真的。”

　　兩人聊著聊著，太陽都落山了。

　　這會兒是飯點了，周棟青也覺得有點餓了。

　　他拿了一包薯片，皺皺眉，又放下了：“年紀大了，咬不來這種東西。你自己都不做飯麼？”

　　葉染搖頭。

　　“女孩子家，要好好經營好自己的生活。做飯不是為了取悅男人，你得好好對你自己。”

　　周棟青站起身，把外套往沙發上一放：“家里還有什麼吃的？”

　　“啊？”

　　葉染頓時愣住，這周先生……是想要干嗎？

　　沒等她反應過來，老人家已經自己進廚房了。

　　冰箱門一開：“還行，雞蛋有，這兩個土豆不能要了，發芽了。面粉有吧？”

　　“周先生，不，不用了，這太不合適了！”

　　葉染追進去，滿臉都是尷尬。

　　“有什麼不合適的？我帶著我太太創業的時候，你以為家里的金山銀山是管夠的？還不都是一片片市場，一家家客戶闖出來的？睡地下室，吃盒飯，為求一個單子蹲在人家客戶的飛機場吃泡面，都是常有的事！依我看，顧墨遲被他爺爺趕出來，也不見得是壞事。殺殺這小子身上的紈绔氣質，說不定以后更懂得怎麼珍惜別人。”

　　說完，周棟青在葉染的目瞪口呆之下，噼里啪啦打進去好幾個雞蛋。

　　“你進去休息會兒吧，我下兩碗面我們吃吃。”

　　葉染靠在沙發上，忐忑得就好像不是在自己家一樣。

　　周棟青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把她的廚房給占了？

　　這叫什麼事兒啊！

　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，這飄進來的面湯的香氣，竟然會有久違了的……媽媽的味道。

　　葉染閉上眼，嗅著嗅著，睡著了。

　　夢里，好久沒有出現的媽媽葉曉眉竟然出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