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原本是很擔心林子君受不了這麼大的悲傷打擊，也有過猶豫，要不要叫她前來。

　　但葉染在急救室里有過一瞬的清醒，她堅持讓護士帶話出來，說自己想見林子君。

　　“你讓我怎麼冷靜！小染要死了！她要死了！”

　　林子君撲在葉染的身上。厚重的紗布形同虛設，碰到哪里哪就是血。

　　“小染！小染你睜開眼睛啊！”

　　“君君……”

　　葉染的聲音弱如蚊鳴，“君君，你……”

　　林子君一把抓住葉染的手，哭到不能自已，“小染我在，我在……”

　　“你別……傷心。我……只是，命該如此……”

　　“你胡說！什麼命該如此！”

　　林子君哭喊著，“小染，你不要死，我不要你死……”

　　“君君，我死了以后，請你……幫我去看望下周叔，還有洛言。”

　　葉染吃力地睜開眼睛，可是她的眼前已經再次被黑暗蒙蔽侵襲，連一絲微光也透不出來了。

　　那不是失明，只是黑暗真實的召喚。

　　“小染，我會的，我會告訴他們——”

　　“不要告訴他們，不要讓他們知道……我是葉染，但我不是周家的女兒……”

　　讓他們以為永遠也找不到的女兒，總比讓他們知道已經死了的好。

　　葉染吃力地拽著林子君的手，一點一點移動過去，最后，輕輕扶在林子君的小腹上——

　　“小家伙，阿姨……看不到你了……君君，你要當媽媽了，以后做事不能再那麼沖動了。也好，沒有我在，也就不會再有人給你惹麻煩。你……你跟鴻漸，好好的吧。沒有人在身邊看著你，我……我不放心……”

　　“葉染。”

　　蘇鴻漸咬著唇，眼眶一片濕濡。

　　“葉染你……你放心吧，我會照顧好君君。”

　　“鴻漸，君君是個好姑娘，人很倔，很軸。她從小獨立慣了，其實一點都沒有安全感……你別放棄她，不管她拒絕多少次，你相信我……她會愛上你的。

真的……不要讓她，讓她孤零零的，到最后……后悔……”

　　“小染！”

　　林子君哭到幾乎說不出話，“你別這樣，小染！我誰都不要，你別走！你說好的幫我養兒子，你說好的……你別走……”

　　“傻瓜。”

　　葉染慢慢上揚的嘴角，“我這一輩子，都在追求那些不值得的鏡花水月，你可別像我……別再犯傻錯過了。君君，有個真心疼你愛你的人，不容易的……你……你不乖點，我走都……閉不上眼睛的……”

　　急促的呼吸隨著艱難的字句，和著鮮血咳嗆出來。

　　林子君嚇得臉色驟變，“小染！我答應你還不行麼！我跟這家伙好好在一起，我會愛上他！我會好好愛他的，我一定會幸福的！小染，你別撐著了……你很痛是不是，我……你放心我會好好的！”

　　“小染……”

　　“還有鳴宇，讓他千萬不要自責。還有……鴻漸，聽說，爵一哥回來了，我……也沒機會再見他一面了。”

　　眼前的黑暗漸漸散去，走馬燈一樣輪回著一幅幅塵世眷戀的畫面。

　　葉染的思緒開始混亂，開始辨不清現實還是夢境。

　　她的視線豁然開朗，她看到福利院碧油油的草地，看到藍天白云下媽媽美麗的身影。

　　她看到一個跛腳的男生在大樹下躲著，怯生生地塞給她一個易拉罐環。

　　她看到顧家巍峨氣派的宅門，看到門縫里偷偷送過來一盤炒面的那只臟兮兮的小手。

　　她看到雨季的校園里，那個男生和那個女生雙雙對對的身影。

　　她看到結婚證上的鋼印，看到夢開始的地方。

　　看到除夕夜下簡單又溫馨的三杯交錯，也看到閃爍著溫情的玉佩鮮翠欲滴。

　　她深深吞下一口呼吸，是塵世雜陳五味的氣息。

　　她不舍得吐出來，就這樣糾纏在靈魂里，一往而去——

　　“小染……”

　　“小染！”

　　“君君……”

　　蘇鴻漸扶住林子君的雙肩，“她走了……”

　　“不！不！不要！小染還有話沒說完，她不會走的！”

　　“她說完了，所有的牽掛，都說完了。”

　　她用盡堅強的意志，將遺言說得體面又完整。

　　只不過，只字未提顧墨遲……而已。

　　***

　　顧墨遲坐在軍區司令部，司訊處的招待室里。

　　按照規矩，他沒有帶手機，也沒有帶其他個人物品。

　　進來的時候，警衛的態度還是比較有禮客氣的。

　　但這一撂就是幾個小時，顧墨遲原本就因疲乏煩躁的情緒，開始有些蠢動。

　　他站起身，剛要往外走。

　　“抱歉顧先生，司長還在開會，請您耐心等待。”

　　“現在已經幾點了？我還有事。該調查的我已經跟張署長陳述過的，你們只要看報告就行。如果有異議，請跟我的律師談。”

　　顧墨遲皺皺眉，他有點擔心葉染。

　　雖然那一槍不在要害處，但他很擔心她的情緒激化。如果自己一直不出現不解釋，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作出什麼過激的行為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
　　軍靴踏地的厲脆質感。未見人面，氣場已至。

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說，她還會原諒我麼？

　　2022-02-23T19:16:41+08:00

　　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說，她還會原諒我麼？

　　“墨遲。好久不見。”

　　當蘇爵一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，顧墨遲著實是驚了一下。

　　算起來，兩人也有幾年沒見了。

　　蘇爵一是蘇家大公子，蘇鴻漸同父異母的大哥。

　　從小就因相貌出眾而……反正，男兒鐵血在四方，他偏要棄商從戎，家里也就隨他去了。

原以為他這副樣子在軍營中必不能適應，到時候還得乖乖回來繼承家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