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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長的地下走廊,燈光如晝。
盡頭的一間緊鎖的密碼門外,自動感應了人臉識別的系統。
李鳴宇走進去,換上藍色的手術服。
白色屏風內,女人緊閉雙眼,呼吸在導管的作用下,一起一伏。
她的手腕上,包扎著厚厚的紗布。頭頂上方掛著營養液和原血漿。
失血導致的腦缺氧,已經累及了身體上各個部位的器官。
她能活著,但活著的價值和意義卻又是什麼呢?
她應該發揮她最后的作用。只有那樣,或許才能贖清自己和家族的罪孽。況且,這不也正是她自己的愿望麼!
李鳴宇咬了咬牙,握緊手里的手術刀。
可是他遲遲不能下手,遲遲不能下決心。
究竟是因為他的軟弱和道德,還是因為眼前人的臉頰上,那一抹輕盈的,好像一切都知曉的淚水呢?
叮鈴鈴鈴!
李鳴宇驚了一下,手里的刀掉落在地。
電話里,傳來一個清冷又熟悉的聲音:“別沖動。當初,可是你勸我不要這麼做的……”
李鳴宇倒吸一口冷氣:“是你?你還……你還活著?”
“晚上十點,老地方見。帶上冷藏保溫箱。”
對方說完,掛斷了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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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郁水岸
顧墨遲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燈不開,周圍都是沉沉死氣。
他把蘇鴻漸交給他的監控錄像,看了不知多少遍。
他看到葉染血淋淋地被推出來,看到她彌留之際把所有事都做了最后的交代,看到她臉上的表情,輕松大過悲傷,甚至一絲一毫的怨恨都沒有,看到她閉上眼睛的時候……
對塵世似無半分留戀。
他看到朋友們的悲傷,是那麼真實地詮釋,卻好像與他無關。
他看到醫護人員過來,為她蓋上了白單。
他看到李鳴宇接走了葉染,簽字,交付。
看到他這一生,唯一永遠不會弄丟的女孩,竟然就這樣消失了。
可他看啊看,看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,聽啊聽,聽得幾乎能把葉染說的每句話都默背下來了。
卻始終找不到只言片語,有提到過他顧墨遲。
葉染最后的時候,意識還是清楚的。
她知道自己說的每句話是什麼,知道自己在乎的每個人該怎麼囑托。
卻唯獨對他,連一句話都沒有……
她不說恨,不說怨,更別提愛與不愛。
她甚至沒有一句激烈的詛咒發誓,也沒有一句凄情哀怨的彌留囈語。
就像她從來不認識自己,沒愛過自己。
那麼干干脆脆的解脫,干干脆脆地閉上眼睛。
“葉染……”
顧墨遲突然踉蹌著起身,在這個曾經被他視作拖累和牢籠的婚房里,像瘋了一樣翻箱倒柜!
他想找葉染的痕跡,想找跟她有關的,跟自己有關的哪怕最細微的一點點痕跡。
可是葉染的衣服都沒了,個人物品也空了。
她準備跟顧擎川離開之前,已經盡可能清理了所有的私人物品。
她知道……自己沒有機會再回來了。
窗外傳來幾聲狗叫。
顧墨遲推開窗子看過去!
一身金毛的狗,正沖著陽臺搖尾巴!
“土……土豆!”
明知道這家伙從來不曾對自己手下留情過,顧墨遲還是像打了雞血一樣沖下去!
“土豆!”
保安跑過來,牽住了土豆的繩子。
“太有勁兒了你!又跑這里來啦!”
保安抬頭,一眼看到顧墨遲站在窗前:“顧先生!好久不見了啊!顧太太說要去國外移民,連土豆都送給我們物業了,您沒跟著一起去啊?”
土豆……
顧墨遲心中一痛。
她連狗,都安排好了。
唯獨不在自己最后的生命中,給他留下一點點位置。
顧墨遲什麼都沒說,轉身回房。
一片狼藉的地面上,落了一張皺巴巴的紙。
顧墨遲震驚不已,一下子想到了什麼!
他把那張紙展開,照著上面的一組電話號碼,直接撥了過去。
“喂……”
接聽后,顧墨遲猶豫了一秒。
第一百七十九章 當初她有多痛?
2022-02-23T19:16:41+08:00
第一百七十九章 當初她有多痛?
“這里是宣城生物科技遺傳中心,您有什麼要咨詢的麼?”
“我……”
顧墨遲啞著聲音,從那張不算清晰的單子上,找到一個陳醫生的名字。
“我想問下陳醫生在麼?”
“我就是。請問您是哪位?”
顧墨遲深吸一口氣,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追尋下去,所有的真相在結果面前,除了只會帶來赤裸裸的悔恨和無盡的深淵,還能為他帶去什麼呢?
“我,我姓顧,是葉染的丈夫。”
電話那端的醫生咦了一聲:“你是葉染的丈夫?她可從來沒提過自己已經結婚了。就連當時來電話通知我們的人,都是她的母親。”
聞言,顧墨遲倒吸一口涼氣:“通知你們?什麼通知?”
“葉染從知道自己得了癌癥后,就在我們中心做了登記簽約。她的病情嚴重,被劃作優先排號的區間內。之前等到了一個合適的供體,但她的媽媽卻說,她放棄移植,準備去國外休養。這件事,難道你們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麼?像這樣的情況我們也確實蠻少見的,葉染女士現在的病情如何了?喂——喂喂?”
電話的呼喚聲,就像循環了一曲詛咒的樂章。
顧墨遲突然大吼一聲:“你他媽是神經病麼!她自己要不要治,為什麼不打電話找她自己確認!為什麼要別人來決定!你怎麼知道那一定是她的真實意愿,你這是殺人你知道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