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了，大家是該都有各自的生活了。要知道，每個人的幸福，可都是自己臨死之前，真誠禱告與祝福過的。

　　葉染只覺得眼眶一陣陣發酸，卻沒有淚。

　　她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，這五年來，她流淚的次數屈指可數。

　　復查的時候，醫生說是在做眼部手術的時候，或可能影響了淚腺的功能。

　　但葉染更愿意相信，或許是給她捐贈眼睛的那個人，天生堅強呢？

　　放下電話，葉染俯下身，再次探了探顧墨遲的額頭。

　　依然火燙，依然觸得到空氣中灼熱的浪。

　　他的意識再次陷入昏迷，一只手卻還保持著扯住葉染衣襟的動作。

　　光線清晰的角度下，葉染看得到他左手腕上兩三條深刻的割腕傷。

　　陳年的暗沉已經剝落了駭然的痕跡，但依然能讓人想象得出，當初那種堅定決絕的狠戾。

　　他不想活了麼？

　　葉染搖頭苦笑。

　　“顧墨遲，你不是真心覺得我值得疼愛，你只是沒想到我會死……對麼？”

　　葉染弄不動顧墨遲的身子，索性盤膝坐在了男人的身旁。

　　回過神來的小迷糊這會兒才怯生生過來，坐在葉染身邊，乖巧地翻過肚皮。

　　葉染也不客氣，在它小肚子上撓了撓。

　　另一只手也不閑著，終于還是在顧墨遲的短發上輕撫了兩下。

　　兩只的手感差不多，貓更軟一點，但顧墨遲明顯比貓更敏感。

　　他會不經意地縮下身子，可能是因為發燒的緣故。

　　也可能是因為他太久太久都只有一個人了，就算空氣里多了幾分粉塵，都會讓他覺得警惕和冒犯吧。

　　顧墨遲，你從來沒有愛過我，又為何這麼害怕夢到我？

　　葉染用指尖挑了挑眼睫，依然沒有眼淚。

　　“你知道麼，顧墨遲。”

　　葉染深吸一口氣，單手挑起纖長的指甲，沿著男人的臉頰，到喉結，再到脖頸處清晰的大動脈上——

　　他的呼吸因為發熱而沉重，強有力的頸肌有節奏的跳動起伏著。

　　葉染就在想，這時候，哪怕一根曲別針，一只拉鎖扣，都能讓她輕而易舉地弄死這個男人。

　　“我不恨你不愛我，我不恨你不憐惜我。我甚至不恨你因為迷戀溫綺，讓我受得所有非人的委屈。我不恨你父母，不恨媽媽奪走了我生的機會。我也不恨你沖我開槍……但你殺了顧擎川……”

　　顧擎川……

　　他是卑微若塵的存在，是一出生到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辦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可憐孩子。

　　他誤入歧途心狠手辣殘忍暴戾，但他卻是自己生命彌留之前的，唯一的一道光。

　　他說他愛她的時候，她真的第一次有了那麼強烈的，想要活下來的欲望！

　　“顧墨遲，你怎麼下得了手的……”

　　葉染咬著唇，咬得死死的。

　　她將五指叉開，尖銳的指甲壓在顧墨遲的脖頸間。

　　“你告訴我，我怎麼才能做到像你一樣狠！”

　　沒有你狠，我怎麼才能打敗你？

　　就在這時候，顧墨遲的眼睛突然睜開。

　　葉染一愣，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。

　　顧墨遲直接被他打清醒了：“你干什麼？”

　　“顧總您沒事吧？”

　　葉染一臉關切地看著他：“你剛才做噩夢了，發著高燒渾身抽搐，我怕你咬到舌頭。”

　　顧墨遲看著葉染的眼睛，那里波瀾輕靈，卻閃著狡黠又造作的光。

　　“你以為我是傻子麼？”

　　顧墨遲抬手撫了撫臉頰。

　　葉染輕笑一聲：“那你要不是傻子，還能把自己那麼重要的工作電腦都交給我？”

　　說著，葉染起身指了指桌面上的筆記本電腦。

　　“東西我弄好了，你要不要起來看一下？”

　　顧墨遲扶了下額頭：“不用。”

　　他四下摸索一番，問葉染：“我的手機——”

　　“哦，差點忘了告訴你。你的心理醫生來電話了，他說他要結婚了。”

　　葉染說。

　　顧墨遲皺了下眉：“還是跟他之前那個女友麼？”

　　葉染心說：我才沒那麼八卦的。

　　顧墨遲也沒再說什麼，撐起身，搖搖晃晃上樓。

　　葉染在后面一臉的懵逼：“顧總，等一下——唉！”

　　叮咚一聲，葉染低頭看了看上面的信息。

　　這是！

第二百零四章 明知山有虎

　　2022-02-23T19:16:41+08:00

　　第二百零四章 明知山有虎

　　葉染看了一眼消息，薄唇輕輕抿緊。

　　她抬手提起背包，推開了玄關的門。

　　從院子穿過去的時候，她駐足在土豆的狗窩前站了一小會兒。

　　心中澎湃漣漪的，是說不清的遺憾和倒不出口的殤。

　　土豆享年九歲。

　　自己在它生命里停留的那短暫的三個月，卻好像把它的一生都定了命格。

　　她回來了，它卻走了。

　　要麼總說，狗比人長情，狗比人善意呢？

　　葉染沒敢糾結太久，提步走出院子。

　　她并不知道顧墨遲站在二樓的窗臺上，看著她的背影，看著她一舉一動下的踟躕和猶豫。

　　她騙的了全世界，卻隱藏不了她對那條狗最真摯的感情。

　　狗死了，就算葉染修煉成精，也沒可能無動于衷。

　　于是顧墨遲想，她這麼感性，要怎麼辦才不會被人當靶子打呢？

　　男人的目光在夜色中送出最大極限的深遠。

　　直到葉染的車子消失在視線里，他才打了個電話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