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她知道，那是不共戴天的對立。

　　“小染……睡會兒吧，睡醒了，就都過去了……”

　　終于安靜了。

　　白色的月光穿過新年夜前的層層寒霜，照在地板上。

　　宋檀走過去，將窗簾擋上。讓屋子更暖和一些。

　　葉染睡著了，纖長的睫毛上還有未干的淚痕。

　　門開了一道縫。

　　顧墨遲走進來。

　　“她……”

　　“剛睡著。”

　　宋檀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。

　　“辛苦您了。”

　　顧墨遲點點頭。

　　“應該的。”

　　宋檀將床頭柜上的杯盞盆碗一并收拾走，她對顧墨遲說：“陪陪她吧，這里沒人看到。”

　　顧墨遲點點頭，走上前半步。

　　畢竟，也只有她在睡夢中的容顏，才能允許他肆無忌憚地窺探。

　　“檀姨。”

　　聽到宋檀挪出房間的腳步，顧墨遲轉頭叫了她一聲。

　　“嗯，還有事？”

　　“我會盡力說服小染……”

　　宋檀怔了怔，微笑搖頭：“沒必要的。等這件事解決掉，我會勸你爸去自首。”

　　“檀姨，其實……”

　　“你爸這一輩子，都是因為我而毀了。”

　　宋檀低下頭，輕輕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，“我欠他的，同樣不知該以什麼為償還。”

　　顧墨遲頓了頓：“檀姨，別這樣說。其實你們都沒錯。”

　　“我們都錯了。我們錯不該執念，錯不該以愛為名行傷害。”

　　宋檀苦笑搖頭，“錯不該讓你們這些后輩，替我們承擔當年所有的后果。墨遲……”

　　單手擦了擦眼角的淚，宋檀認真地看著顧墨遲，“答應我，要讓小染幸福。她真的太苦了。”

　　“我會的。”

　　顧墨遲鄭重點了點頭。

　　“那就好。”

　　宋檀低下頭，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小腹上。

　　她越來越瘦，顯懷也越來越明顯。

　　“檀姨，”

　　顧墨遲低吟一聲，“周太太的病情越來越重。

醫生說，再這樣下去，要不了半年，她會徹底失去意識。你……”

　　宋檀微微握住掌心，眼角眉梢顫了顫。

　　顧墨遲扶了下領帶：“我的意思是，您要不要再去看看她。”

　　“有這個必要麼……”

　　宋檀游了眼眸，轉身而去。

　　房間的溫度升上來了，葉染睡得更沉了。

　　顧墨遲走到床邊，靜靜坐下。

　　拉起她那只纏滿繃帶的左手，小心解開，上藥。

　　擦著外側的皮肉，沒有傷到靜脈和動脈。

　　他的槍法還是那麼準，心卻再也不會像當年那麼瞎了。

　　如果可以選擇，他寧愿死一千次也不愿葉染再受絲毫的傷害。

　　可是現在，這是他唯一能護她的辦法。

　　胸口處一陣熟悉的悸痛，顧墨遲抬手按壓住，忍不住欠下身去。

　　偽裝很容易，偽裝愛卻不容易。

　　傷痛滾下冷汗，落在葉染干裂的嘴唇上。

　　顧墨遲抬手抹去，染了血的指尖卻像點了少許胭脂。

　　“小染……”

　　他張開虎口，貼著葉染的臉頰，輕輕撫摸著。

　　家族，責任，利益，承諾。

　　萬千重要，卻還有什麼會比你更重要？

　　身后有門在響，顧墨遲用余光掃了過去。

　　沒有多一秒鐘的停留，便立刻收回了目光。

　　“有事等下說。”

　　“你的演技，越來越沉不住氣。”

　　溫綺靠在門框上，冷笑不已，“顧墨遲，她是不會原諒你的。你這樣湊前湊近的，是逼她忍不住一刀把你捅了，才舒服是不是？”

　　“你給我閉嘴。”

　　顧墨遲將葉染的手臂放回被子里，站起身。

　　“像你這種只能依靠寄生來茍延殘喘的人，我沒指望你能對任何事共情。”

　　“那只是因為，我生而螻蟻。”

　　溫綺冷笑。

　　“但你錯在心比天高。”

　　顧墨遲提步向外，溫綺跟了上去。

　　“顧墨遲，我不是來跟你打嘴炮的。我們之間各有所需，就算是合作伙伴，

　　你也沒必要這麼侮辱我吧。不如說點實在的，我看了黃歷，下個月十號是個好日子。”

　　“你定就行。”

　　顧墨遲說。

第二百八十七章 父母愛情

　　2022-02-23T19:16:41+08:00

　　第二百八十七章 父母愛情

　　房間里只開了一盞臺燈。

　　宋檀坐在軟塌上，手里捏著一盞信紙。

　　上面的筆跡是那麼刻骨熟悉的。上面的眼淚，已經夠多了。

　　所以她為什麼還會濕潤眼睛呢？

　　門被推開。

　　顧嚴禮的身影出現了。

　　宋檀慌忙把信紙卷起來，想藏，全部的動作都是暴露在對方之下的。

　　顯得狼狽又不坦率。

　　顧嚴禮無奈苦笑：“我們兩個，加起來都一百多歲的人了。有什麼不能直說的。”

　　宋檀尷尬地嘆了口氣：“沒事，能看的。是他寫給小染的信。”

　　將手里的信紙抖了抖，宋檀有意送到顧嚴禮面前。

　　后者卻淡淡推開了：“我不看。”

　　夜已經深了。

　　明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，等風等雪，又一年

　　。

　　大家都老了。

　　“阿檀。”

　　顧嚴禮從后面走上來，抱住宋檀的肩膀：“把孩子打掉吧。”

　　宋檀渾身一顫，震驚地轉過臉：“你，說什麼？”

　　“你的身體不好，這個年紀妊娠本來就有很大的風險。我看了你的病例，說……妊娠肝損很嚴重。”

　　顧嚴禮放下一只手，貼在宋檀的小腹上。

　　“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，何況我已經答應你……無論如何都會為你生一個孩子……”

　　“呵，我缺孩子麼？”

　　顧嚴禮深吸一口氣：“湘書，墨遲，擎川。我有兒有女，卻從來沒有做過一天像樣的父親。”

　　淚水從宋檀的眼中簌簌而下：“可是我……”

　　大手扶過女人滿面的淚痕，半生溫柔在他眼里從未變過。

　　“真是個傻女人。都這把年紀了，還有什麼看不開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