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結果,究竟是將死之人的執念,還是活著的人的不甘?很多事,從一開始就不該勉強的。”
風從窗子灌進來,搖晃著鹽水袋。
顧墨遲站起身,走過去關窗。
最后一絲風帶進房間里,夾雜著他突然出口的一句話:“我便想要勉強。”
宋檀飄忽了一下眼神,低下頭去:“墨遲,你和你爸……真是一模一樣。”
“是。基因真的是強大又可怕的東西。”
顧墨遲自己也覺得很無奈。
可是人生短短幾十載,能有機會這樣竭盡全力地愛一個人,救一個人。
哪怕只有一天,一秒,都是幸福的。
宋檀說:“墨遲,我還有最后一點放不下的事。”
顧墨遲點點頭:“是當年那對兄妹吧。”
“他們的母親……是因我而死。找不到他們的下落,我良心難安。”
“那不是您的錯。”
顧墨遲安慰道:“周老為了彌補當年對您的傷害,而我父親則是不甘自己曾經的懦弱。他們選擇鋌而走險,與顧擎川差點對我姐下手時的心境,大體是相似的。”
情之一字,心頭鴆毒。
有時候,一個人能為另一個人做出什麼樣的事,可能就連自己都想象不出來吧。
“但歸根結底,癥結都在我身上。我之所以一直堅持著,撐著這口氣。只是希望有生之年,能過親口對這兩個孩子說聲對不起。如果他們都還安好,妹妹……今年差不多有二十七八了,哥哥跟你差不多大?”
宋檀閉了閉眼,虛弱地靠下身子:“也不知道,他們被什麼人家領走,二十多年了,已經過成了什麼樣的人生……”
顧墨遲站起身:“檀姨,早點休息吧。明天我來接你出院。”
宋檀沒說話,自顧自沉浸在那些遙遠的記憶里。
那時的醫療條件還沒有現在這麼好,肺移植技術甚至在國內才剛有嶄頭。
因為術中并發癥導致的大腦缺氧,她一昏迷,就是整整十四年。
身體多病,免疫力堪比新生兒一樣薄弱。幾乎不能走出那個試驗體一樣的玻璃罐子——
卻只是為了聽一句周棟青的對不起,以及顧嚴禮的一句我愛你?
重要麼?
曾經那個敢愛敢恨,打碎了牙齒敢和血吞,一個人帶著女兒硬剛命運卻絕不后悔低頭的梅小夜去了哪里?
生活拮據,未來不可期,她都沒有低過一次頭。
她的鋼琴彈得那麼好,留在女兒整個童年里的,都是快樂的音符。
直到肺癌像一只無形的魔鬼,病痛蠶食,逼得她咳出第一口血。
她尚且可以笑對死亡,可誰能讓她的小染,可以免受福利院里那些真正的孤兒的悲苦?
活下去,就代表無限希望。
也代表世間疾苦生生不息,愛恨糾纏輪回不止。
“小染……堅強一點,相信你所摯愛,你所執念的一切,沒走到最美好的,一定不是結局……”
***
葉染接到楊譽臣的電話后,直接吩咐出租車司機調轉了車頭。
“心姐!這邊,這邊!”
黑不溜秋的地下車庫,男孩閃身出來,沖她一個勁兒地揮手。
葉染拍拍胸口:“你怎麼選這個鬼地方啊?”
“這不是沒人麼?難道我坐在咖啡廳里大大方方跟你講啊?”
楊譽臣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:“心姐你還好吧?”
說著,他的目光在葉染的小腹上轉了一圈。
葉染明白他想問的是什麼,下意識將雙手在小腹上護了一下:“沒事,它聽不懂。”
“你還留著呢?我以為你肚子這麼平——”
“三個月哪有那麼快鼓起來?”
葉染無奈道,“快說正事吧。不過,我先提醒你一下,你在這附近的行蹤被喬西發現過,所以你要注意安全了。”
“喬西?”
楊譽臣思索了一下,恍然大悟:“哦!你說的是不是子君姐身邊的那個戴眼鏡的特助?長得挺帥的,但是完全沒什麼存在感?”
葉染點頭:“就是他,我們的公寓都是他帶著小白租的,難怪我們的一舉一動顧墨遲都那麼清楚。喬西是顧墨遲的人,代號G先生。之前你給我留下的那個優盤,我有打開看到你的自動解壓編碼裝置。那個坐標,就是君悅工作室的IP……”
“等會兒等會兒!”
楊譽臣立刻打斷了葉染的話,一臉茫然的樣子簡直讓葉染很不可思議。
“心姐你說什麼呢!入侵我電腦的黑客IP根本不是一個實際具現地址。而是一個隨機AI的生成地址。也就是說,這個G先生根本不存在,或者說,他根本不是某一個固定的個體!就好比龍王社里所謂的那個里叔一樣。”
“啊?”
葉染完全懵了:“你說什麼意思!里叔是,是誰?”
楊譽臣四下看看:“不是誰,是顧嚴禮,也不是顧嚴禮。或者說,他不是唯一的一個。你還記得之前你跟我提過,幾年前,顧擎川是根據大盤股市震蕩線上的摩斯暗碼來傳遞消息的麼?”
說著,楊譽臣噼里啪啦地打開電腦:“你看一下這份名單,宣城交易所及M國椰城交易所上個月盤交量最大的十幾家集團——”
葉染一臉茫然,盯著紅紅綠綠的圖線不明所以。
楊譽臣點了幾下鼠標:“我給你換簡單直觀點的,你直接看名單。”
一時間,葉染恍然大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