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洛言抓著她的手腕,將兇器死死往另一側扳去。刀刃貼著衣物壓進去,鮮血從他的左肩胛處一層層滲透。
溫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,突然眼前一陣眩暈。
原本就無法與男性抗衡的力氣一瞬間像被吸走了!
噗通一聲,她終于一頭栽倒在地。
喪失全部意識的那一刻,或許她才意識到,自己之前喝的那杯水……
周洛言丟下水果刀,解開衣物下面的繃帶。
他彎下身,搬開溫綺的左眼。
因為之前在福利院被藥物潑灑的緣故,這會兒看起來還有點發紅。
但仔細辨認的話,瞳仁下面的一個小小的白點,已然說明了這一切。
顧墨遲,為了葉染,也真可謂是煞費苦心了。
周洛言將杯子里剩余的水倒進馬桶,里面的強力安眠藥雖然不會像特殊針劑一樣見效那麼快,但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來得及。
他將杯子倒掉,洗干凈。
然后回到沙發上抽了一支煙。
溫綺昏倒的位置有點尷尬。
頭朝沙發和茶幾的縫隙,一只腳還掛在旁邊的沙發椅上。
身上穿的是葉染的牛仔褲和紫毛衣,臉上都是被汗水和淚水弄花的妝容。
周洛言心有不忍。
于是放下煙,強摒著傷痛俯下身,把溫綺從縫里拽出來。
然后他將她放平了擺在沙發上,姿勢稍微安平優雅一點。
“讓你穿著婚紗會更體面,你偏不呢?”
周洛言自言自語了一句,這時聽到門鈴響。
他走過去,開門。
看到面前的男人,神色并無異樣。
周洛言退開身,讓過一些位置。
對方走進客廳,盯著沙發上的女人看了看,然后淡淡問道:“她今天,不是應該在維多利亞會所的婚禮現場麼?”
“我將她騙回來了。”
周洛言淡淡道:“我是她弟弟,我說我受傷了,天大的事她都能放下。”
說著,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血跡,從容打消著對方的疑慮。
男人冷冽的眼神瞥過來,似乎還有幾分不可置信:“葉染是你姐姐,你竟然真的對她下得了手?”
“你們知道我媽是怎麼死的。”
周洛言沉聲道。
男人不再說話了,提起軍靴,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抽在手中。
他走到溫綺的身邊,一手扳起她軟綿綿的身子。
“等一下!”
周洛言突然出聲道:“你只要你想要的東西,能不能留她一條命?”
“你不忍心?”
男人冷笑。
“至少,不要讓我看著。”
周洛言攥緊雙拳。
男人想了想,同意了。
他先將溫綺放下,然后將匕首釘在茶幾上。
隨手拿起一只沙發靠墊,右手從大衣內側掏出一把槍。
墊著沙發靠墊,一槍打在周洛言上腹!
“這樣總行了吧?你不用看了。”
男人冷冰冰地丟下靠墊收好槍,重新拔出匕首,抓起溫綺。
咔嚓一聲。
就在周洛言眼前,又一層猩紅色,蓋住原本就鋪天蓋地的紅色……
回憶拉滿在那個平常的午后,年少時的無憂無慮,通常只會因為一場變故而一夜長大——
“我求求你們了,欠的錢我一定會還上的!求你們再寬限幾天吧,兩個孩子還這麼小!”
“少廢話,羅培明欠了我們一千多萬,就算把你們娘三都賣了,也填不上這個窟窿!”
“不要帶走我女兒!她才四歲啊!我,錢我會還的,只求你們再寬限幾天。”
“女兒還小,兒子也行!你看看你兒子這個長相,細皮嫩肉的,說不定,比你閨女還有市場!”
“媽!媽!別打我媽媽!妹妹!小倩!小倩!”
“小言!”
為什麼人生來就要受盡苦難?
沒有人可以給這個八歲的男孩以答案。
于是他忘了自己在哪本書里看到的,說苦難是證明人依然還活著的唯一的方式。
也只有這樣,才能提醒著自己生而為人的清醒……
二十四年前,宣城最大的化工企業因為違禁品爆炸的重大事故,導致公司破產。
法人代表羅培明雖然已經欠下巨額債務,自身難保。但為了那些因為事故而死難的家屬,他變賣了房產給付賠償且杯水車薪,最后還欠下了很多高利貸。
走投無路時,羅培明從高臺一躍而下,留下了孤兒寡母,以及一封滿滿的都是對不起的遺書。
偏偏女兒在這時候檢查出一個免疫系統的慢性病。
早治療早干預,一旦耽誤了病情,可能要終身受累。
可是昂貴的進口生物制劑在當年還沒有納入醫保,一個月九千多的自費醫療藥劑,成為了壓死寧曉華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為此,她去賣過血,賣過身,甚至想過去賣腎。
可是在經過一番檢驗后,中介直接將她pass了。
并告訴她,她的條件不符合捐腎。
因為她得了尿毒癥……
既然腎不能賣,肝呢?
“大姐,你這個情況太特殊了。沒錢的話,尿毒癥也是治不了的。我這里有個渠道,金主很闊綽。為了救家人,現需要兩側活體肺,價格可以幫你談到三千多萬。你考慮下?想想兩個孩子嘛,孩子還小,將來用錢的地方多了。”
捐肺和捐心臟是一樣的,意味著生命體放棄生命權,在國內原本是非法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