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用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幫我麼?黎安妮,你為了蘇爵一,而我為了顧墨遲。沒有人想弄成今天這樣……”
葉染緊緊攥起拳,眼中淚水模糊逐漸。
她刻意不去用余光看向顧墨遲的臉,刻意不想知道當自己說完剛才那些話的時候,顧墨遲會是怎樣的表情……
事到如今,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他。
即使在一無所知的局中局里,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闖亂撞。
即使失去了自己的信仰,連這個孩子都差點被放棄的狀態下,她想的,依然是怎麼才能讓顧墨遲減輕罪責。
她不知道這份舉報材料有多危險麼?
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麼?
她不知道一步錯,很有可能將自己得來不易的生命再次失去。
可是茍且回來的這五六年時間,她完成了自我的救贖,難道不是為了將顧墨遲同樣救贖麼!
“葉染。”
黎安妮的情緒終于漸漸趨向平穩。
她抬起頭,淚水吸附回到深色的杏仁眼眸里。
“你說的沒錯。這件事弄砸了,我們兩個都有責任。但我責怪你,你知道為什麼?”
葉染沉默。
黎安妮站直身子,看了看杵在場面上的三個男人,欲言又止。
蘇鴻漸立時會意,一手拽過顧墨遲,一手推搡蘇爵一。
“你們說,我們先走。”
三人離開辦公樓,從軍區駐院的側門離開。
遠遠看到蘇爵一的警衛官站在那,身邊拖著一個墨綠色的軍旅箱子。
他站的筆挺,看到蘇爵一的時候,打了個更加筆挺的立正。
“蘇司長。”
他的眼圈很紅,嗓音沙啞。
蘇爵一抬起手,在警衛官的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。
“我已經不再是蘇司長了。”
“不,您是我的長官,一輩子都是。”
年輕的警衛官在蘇爵一身邊已經快四年了。
他了解蘇爵一,也了解軍隊中鐵一樣的紀律,以及這次事件里身為指揮官的蘇司長不可推卸的責任。
所以除了這些話,他亦是什麼也說不出口。
“蘇司長,你之后要去……哪里……”
“我去哪里不行?”
蘇爵一笑了笑:“我已經三十五歲了,人生上半程,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。雖然結果很遺憾,但目標也已經隨之而滅。我可以去結婚,去生活,去做生意,去繼承家業,去賺錢,做什麼不行?”
“蘇司長……”
警衛官抬起袖子擦了下眼睛,緊接著,就看到兩邊的灌樹后面呼啦一聲,擠出來了上百人!
“你們——”
明明是準備好低調離開,連車子都停在了側門處。
沒想到,大家還是都來了。
蘇爵一深吸一口氣,閉了閉眼:“你們不要這樣……”
“列隊!”
“報數!”
“請蘇司長檢閱!”
蘇鴻漸靠在遠處的一棵大樹上,對顧墨遲說:“有時候我覺得,我哥始終不愿意離開部隊,是因為他真的很適合在這里生存。可惜,世間最作弄,人人求不得。我真怕他回去以后不習慣。”
“他會習慣的。”
顧墨遲淡淡道:“碧月灣行動,損失了三個加強排,陣亡四十八人,受傷一百零七。他們的家屬,子女,轉業后的生計,只靠撫恤金遠遠達不到爵一想要讓他們過上的那種生活水準。他要養這麼多人,只要一心想著賺錢,就會習慣的。”
“話說,你為什麼那麼喜歡賺錢?”
蘇鴻漸看看顧墨遲:“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,那會兒沒見你骨子里這麼世俗銅臭。”
“我爺爺太強勢,我爸又太慫。一個沒有多少愛的家,不賺錢早就散了。”
顧墨遲退后半步,靠在同一棵樹的另一側。
他想,或許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。
最初的動機,只是因為他答應過葉染。他要成為顧家真正的繼承人,要娶她做老婆。
后來,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奇怪的青春叛逆期。
他想要成為顧家真正的繼承人,卻為了要擺脫葉染,娶另一個女人。
賺越多的錢,就越可以為所欲為。
但丟失的小染,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價,也找不回……
“你已經找回了。”
蘇鴻漸安慰道:“或者說,葉染從來就沒有真的離開過。即使是在那樣的狀態下,她心里依然惦記著怎麼能幫到你。”
顧墨遲輕嘆一聲:“她就是這樣,總是為別人想的太多。所以,一旦覺得自己虧欠了別人,就很難邁過去。這也是為什麼,她不會答應在跟我在一起的次要原因。”
“那主要原因呢。”
蘇鴻漸問。
顧墨遲沉默,心中暗道:主要原因,應該是自己活不久了……
蘇鴻漸并沒有多想,思緒依然回落在之前的話題上:“不過,周洛言的事也確實糟心。真是糟心,溫綺為什麼偏偏要去找他?明明計劃的那麼周全,最后竟然弄成這樣。小染是把他當親弟弟的,假如周洛言真的沒辦法再站起來了,她真的會照顧他一輩子的。”
“所以,我一直在猶豫著,要不要告訴她顧擎川的事情。如果葉染知道了真相,她該多自責。”
“自責個鬼啊,要不是顧擎川的沖動和疏忽,哪里還會有后面這麼多破事?”
蘇鴻漸作為一個旁觀者,還是很想說句公道話的:“自己的眼睛里藏著那麼要命的秘密,說捐就捐?跟艾滋病人偏要給人獻血有什麼區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