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染讓李嫂和寶寶先上車,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轉了轉。
顧墨遲今天沒在家,一早去公司了。
葉染想,或許他是故意要避開的。
這麼多年了,她不止一次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香郁水岸。
但這一次,心境莫名的平和。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激烈的離別的沖突感,永世不見的絕望感。
有了孩子,兩個人就真的像是割舍不掉的親人一樣了。
他隨時能去,她隨時能回。
只是,不生活在一起……而已。
葉染相信,小迷糊得到的愛將不會比任何孩子來的少。
至于爸爸媽媽為什麼不在一起。
呵,在一起是因為愛。
不在一起,也是因為想要保持這份愛……
***
“真的就這樣搬走了?”
林子君坐在客廳沙發上,面前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紙。
她說,這是顧湘書的婚禮設計草圖。
她找了葉染,也找了林子君。
她說,希望自己能有一個非常難忘的婚禮。
到時候,兩個方案二選一。
說著說著,林子君皺緊了眉:“大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伺候……”
郊區的小院子充滿了夏天盎然的生機。
周洛言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辦公,小白把家里的一切照顧得井井有條。
葉染坐在林子君斜面的位置上,小迷糊吃飽喝足,在葉染手邊的小搖籃里靜靜睡著。
“我這兩天也出一版。”
葉染一邊含著微笑看寶寶,一邊說:“大姐現在,值得我們大家團寵。”
“可是鴻漸說,大姐把顧擎川的事告訴你……實在是……”
葉染苦笑搖頭:“大概是因為,她原本就是道德感特別重的人吧。”
也正是因為那樣,顧湘書當年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。
“君君,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怕。我爸給我捐贈雙肺,或許我還能心安理得地帶著他的期望,好好活下去。”
葉染說:“可是,假如當初救了我的人真的是湘書姐……我既不能面對墨遲,也不能面對鳴宇,我……”
林子君咬咬唇:“可是小染,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麼?既然湘書姐當初那麼大義凜然把自己犧牲掉,就說明她是真心希望你好,希望你和顧墨遲能在一起。難道她是希望你在知道真相以后,內疚得自殺麼?”
林子君說,如果這樣看得話,她把顧擎川的事告訴你,讓你們為顧擎川的犧牲付出代價的行為——
不就很矛盾,很扭曲了麼?
“君君,我知道你們是心疼我,所以……會有些責怪大姐多嘴。”
葉染拍著兒子的小腳,臉上落出一抹苦笑:“但無論你們怎麼說,我是唯一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的……”
“所以顧墨遲不算任何人?”
林子君瞄了葉染一眼。
“他……”
葉染咬了咬唇:“沒辦法,他只能跟我一起承擔……就像鴻漸家的事,其實你們到現在都沒有結婚……”
林子君別開臉,沉默。
“如果,鴻漸走不出來……”
葉染說,“其實,你也是在陪他一起承擔。對麼?”
小白從外面進來,洗了一些水果。
“心姐,君姐。”
葉染下意識起身:“別忙了小白,我們自己來就行。”
林子君也有些尷尬:“是啊,我們又不是客人,你也不是下人。你忙你的就行了。”
這時候,小迷糊醒了,嗷嗷哭起來。
葉染一探,尿了。
“心姐,我幫你拿紙尿褲。”
小白轉身要去房里。
“不用了!”
葉染拉住她:“沒事,我自己去,你……你忙你的吧。”
一時間,氣氛十分尷尬。
后來,李嫂過來了。葉染讓她把小迷糊抱進房里了。
“小染,我們要不,出去?”
林子君對葉染說。
“嗯,去你工作室吧。兩個婚禮方案,我們先研究一下。”
葉染看看時間:“嗯,行。正好晚上我回家一趟。”
回家,指的是回香郁水岸。
葉染昨天才剛搬過來,多少還有點東西落在那邊。
等下從林子君的工作室出來,順便過去拿一下。
“鴻漸呢?”
上車后,葉染問林子君:“這兩天沒見到他。”
“誰知道?”
林子君一邊打火,一邊漫不經心道:“我們你顧墨遲在哪,你不是也不清楚麼?”
葉染沉默了一陣:“今天,好像是……顧墨遲他媽媽的祭日。”
***
S市,老城區外一處隱秘的弄堂里。
蘇鴻漸跟著楊譽臣來到一座四合院,小心確認了一下后面沒有人跟蹤。
他摘下黑色的連帽外套,喉結抖動了兩下。
“蘇先生,我……我剛看那個人就像你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!”
楊譽臣拖著哭腔,蘇鴻漸心下沉了沉。
“楊譽臣,你竟然還在宣城?你不是出國了麼?”
楊譽臣搖頭:“我是出國了,但是安妮姐找到了我,跟我說了碧月灣的事。蘇先生,這事……我,說來話長,你先進來。先救救安妮姐吧!”
“你說什麼!”
蘇鴻漸震驚不已。
他跟著楊譽臣來到里間的一個小房間,剛推開門,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。
狹小的單人床上,黎安妮躺在被子下面。
雙目緊閉,蒼白的臉上卻掛著凌亂又厚重的妝。
“黎安妮!”
蘇鴻漸提步上前,還沒等伸出手,就已經感受到黎安妮身上滾燙的熱度。
她在發高燒?!
“這,到底怎麼回事!”
情勢緊急,蘇鴻漸也顧不了那麼多了。
掀開被子一角,看到黎安妮的身上包著厚重的紗布。
床單和被子上,都是殷紅色的血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