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愿意接受結果,不代表最后的結果不會來。
這個道理,尤杏又何嘗不懂。
她松開了手,后退了幾步,無力地靠在了墻上,眼眶發酸,“我真的想不通,為什麼會這樣,好好的一個人……”
唐凜往前走了一步,手搭上了她的肩膀,嘴唇抿成了一條線,無聲地閉上了眼睛。
這個結果,又有誰能想得通呢?
除了老天作弄、造化弄人之外,他也想不到其他可以解釋的原因了。
“尤杏。”沉默幾分鐘之后,唐凜忽然開口叫了一遍她的名字。
尤杏心口一緊:“……嗯?”
“讓祝璞玉留下這個孩子吧。”唐凜說,“這是他的遺腹子,也是他最后的心愿。”
尤杏喉嚨發酸,說不出話來。
她一抬起頭,就看到唐凜的眼眶也是紅的,眼底都是血絲,好像快哭了。
尤杏從來沒有見過唐凜有情緒如此強烈的時候。
她知道唐凜和溫敬斯的關系好,但現在唐凜的反應,讓她對于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了更新一層的認知。
溫敬斯之于唐凜,大約就像祝璞玉和周清梵之于她吧。
“他……很想要這個孩子麼?”尤杏輕聲問。
唐凜看著窗外的月亮,沉吟幾秒后,啞聲說:“走之前,他找過我。”
“……他找你做什麼?”尤杏問。
“他說,如果孩子能順利出生,幫他從你這里多找一些照片。”唐凜的目光一直盯著月亮,“他很想要這個孩子。”
尤杏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,鼻頭和眼眶都跟著酸。
“他不該騙愿愿的。”尤杏深吸了一口氣。
【第290回 無人生還】
人生總是一步錯步步錯,一個決定就會影響結局。
可惜沒有如果,現在再去掰扯過去的事情也說不清,畢竟溫敬斯此時生死未卜。
“是不該。”唐凜沉默了許久才說出這三個字,隨后他揉了一下眉心,聲音聽起來十分疲倦,“他也為他的選擇付出了代價不是麼。”
尤杏啞口無言。
“你回去吧。”唐凜對尤杏說,“晚上想留下就留下。”
尤杏抿住嘴唇點了點頭。
這應該是唐凜最好說話的一次了。
唐凜對她的管束一向很嚴,即便是知道她出來找的人是祝璞玉和周清梵,他也不會允許她夜不歸宿,今天卻破天荒地主動提了出來。
想必也是跟溫敬斯有關。
對于唐凜提出的留下孩子那件事兒,尤杏并沒有直接答應。
倘若溫敬斯真的回不來的話,其實留下孩子是更好的原則。
但孩子是祝璞玉的,決定也只能由她來做,不管她留不留,作為朋友,她和周清梵都會無條件支持祝璞玉的決定。
祝璞玉不舍得這個孩子是必然的,她愛溫敬斯也是既定事實。
孩子留下,就等于她一輩子都會記得這段回憶。
可人回不來,記憶就會變成殘忍的凌遲,那個流著他們兩個人血液的孩子,也會時時刻刻提醒著她,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不管怎麼做,祝璞玉都要承受痛苦。
想到這里,尤杏就覺得心口不舒服。
——
尤杏回到病房的時候,祝璞玉已經吃了些東西,但量不大。
祝璞玉看到尤杏回來,便隨口問了一句:“唐凜沒帶你回去?”
尤杏:“我和清梵晚上留下來陪你。”
祝璞玉點點頭,然后對廖裕錦說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廖裕錦聽見這話便皺起了眉,眼下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放心地回去?
“我去外面守著。
”廖裕錦這樣說。
“你馬上要手術了。”祝璞玉理智地提醒著他,“回去吧,清梵和杏子陪著我,我不會有事兒。”
廖裕錦:“……”
“身體要緊,別耽誤手術。”周清梵適時地出來給廖裕錦使了個眼色。
廖裕錦拗不過祝璞玉,掙扎幾次之后還是離開了病房。
十點半,病房里三個人先后洗漱完回到床邊坐下。
祝璞玉穿著寬松的病號服靠在床頭,手里拿著手機,屏幕上是最新的救援新聞。
搜救工作一直在持續進行,可直到現在,都沒有看到生還的名單。
祝璞玉看到了記者拍到的現場照片,飛機的殘骸都是一片一片的。
她呼吸停住,眼眶和喉嚨一陣酸疼。
周清梵和尤杏將這一幕看在眼底,兩人對視了一眼,都露出了心疼的表情。
心疼卻無力。
就算心里已經有了某個答案,但沒有聽見那個確切的消息時,總是忍不住抱有一絲希望。
周清梵和尤杏都有很多話想要和祝璞玉說,但她們很默契地沒有開口。
至少,現在不是最合適的時候。
——
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煎熬。
刀子懸掛在頭上遲遲不落下,比直接快刀斷頭更加痛苦。
祝璞玉幾乎一整夜都沒有合眼,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,眼前都是過去和溫敬斯相處的畫面。
每一幕,每個細節都是那麼清晰。
她很困,很累,可大腦卻是無比亢奮,越是想要努力不去想,那些記憶就越清晰。
于是,這一夜就在失眠和反復刷新新聞的循環中過去了。
八月的天亮得很早,五點鐘太陽已經出來了,透過窗簾照得整個病房都亮了。
晨光微熹,祝璞玉往外看一眼,紅腫的眼眶疼得更厲害了。